后来方嬷嬷接陈翎,他没有跟去,却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没合眼。
欺君是大罪,陈翎要真是女子,会出事……
他是怀疑,这个念头便一直在心底,也诸多试探过陈翎。
陈翎如常。
最后他打消念头,是有一日恰好听到方嬷嬷和大监说,殿下似是晓事了,要问过天家一声,送晓事宫女到殿下房中。
他又不傻,怎么会听不出来?
后来过了许久,有一次去游船上听陈翎同其他人说,她怕冷,衣裳里都会多穿,就不冷了。
他知晓他早前是魔怔了。
前几日在泳村,她穿那身女装,唤他“夫君”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猜过……
但他不敢往下猜。
马车上,他唯一想过要问她的那次,她厉声打断,他知晓她的底线。
也忽然意识,他弄清她的身份有什么意义?
谭进还在追杀她,他带着她和阿念可能每一日都要面临风险,陈翎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不重要。
沈念,念沈……
他猜到阿念是他儿子,却没想过阿念是他和陈翎的孩子。
***
回到阿念屋中,阿念正在屋中睡得安稳。
许是陈翎叮嘱过的缘故,苑中照顾的紫衣卫没有拦他。
沈辞坐在床沿边,安静得看着阿念,也从未像当下一样认真得看他。
——谭进的事朕来处理,你别管了,照看好阿念……
——你要回立城就滚回立城,日后,都不要在朕面前出现!
以她的脾气,他要是走,她以后真不会见他。
他敢去哪里?
思绪间,被窝里的糯米丸子挪了挪身子,似是觉察到沈辞这处的暖意,就不自觉挪了过来。
沈辞怕他憋着头,稍稍起身,阿念反而醒了,只是又没全醒,但见了是他,一面坐起,一面伸手揉眼睛,迷迷糊糊靠近他,糯糯道,“沈叔叔。”
没睡醒,声音里都带了孩童的沙哑声。
沈辞温声,“多睡会儿,我陪你。”
阿念却摇头,“不睡了,我要起来和沈叔叔练习用匕首。”
沈辞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阿念看他,“沈叔叔,那你以后可以教我练剑吗?”
沈辞微怔,又温声应好。
阿念明显高兴,便从床榻上起身,“太好了,那等我练好匕首,就可以练剑了!”
好,沈辞再次应声。
用完早饭,阿念在苑中同沈辞一道练习匕首。
沈辞耐性,阿念又跟他练了许久,眼下已经有模有样,也有余地。
沈辞起身,让他自己练,但就在跟前站着。
沈辞忽然想起,早前总觉地阿念身上有股子韧劲,眼下才知晓这股韧劲从何处来的。
陈翎早前念书的时候,可以废寝忘食。
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耳濡目染,只是早前并不觉得……
“将军!”身后有人上前,拱手向他行礼。
沈辞一面留意阿念,怕他用匕首伤到自己,一面侧身看向身前的紫衣卫。
紫衣卫道,“沈将军,末将名唤池宏鹰,是紫衣卫左前卫统领,陛下让末将留在聊城供建军差遣。”
“池将军。”沈辞知晓这个位置上放的将领,一定是陈翎信得过的人。
池宏鹰抬头,继续道,“将军,陛下交待末将,照顾好太子安稳,这一路全权听从将军安排。陛下的意思是聊城就在阜阳郡,如若战事激烈,恐有波及,不安全。等过两日将军的伤好,可送将军和殿下至平南郡落脚。”
这些陈翎都想过了,沈辞应好。
池宏鹰再次拱手,“那末将去做准备,将军有事都可吩咐末将。”
沈辞再次应好。
看着池宏鹰背影,沈辞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到过,但记不得了。
恰逢身后又有内侍官上前,“沈将军。”
这个时候出现在聊城的内侍官,都是跟着紫衣卫一道来的,能跟着紫衣卫一道来的人,一定是陈翎信任的人。
沈辞转眸,目光落在眼前的内侍官身上时,却愣住,“启公公?”
启善笑道,“将军还认得老奴?”
当然认得,当年在东宫,启善一直是跟着大监的近侍官,他在东宫多年,不能再熟悉了。
眼下见面,份外亲切,沈辞道,“启公公,许久不见,越发精益。”
启善笑,“将军才是。”
简单寒暄,仿佛四年的时间很快填补过去,启善朝沈辞道,“对了将军,眼下陛下让老奴来照顾太子,太子年幼,要有熟悉的人不那么害怕。太子很少同陛下分开,又惯来依赖大监,这回大监没了,陛下没敢告诉太子,所以,这一路老奴跟来伺候,将军若是有事就吩咐老奴来做。”
陈翎心细,内留了启善,外留赵宏鹰,还有紫衣卫看护,这一路算安稳了。
启善离开,阿念也累了。
沈辞替他擦干,又陪他坐在一处喝水说话。
阿念一双眼睛眨了眨,“我有些想父皇了~”
其实才晌午,过去不过半日。
“很快就见到了……”沈辞原本想如何安慰他,但看着阿念的眼睛,却忽然变成了魔怔,“我也想……”
半日而已。
他和阿念一样,想她。
***
马车缓缓行驶,陈修远同陈翎一辆马车,陈翎在认真看着手中的折子,从晨间到晌午,一直没怎么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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