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想唤沈辞的。
早前都在东宫,方四平就同沈辞交好。
但眼下是在宫中,方四平躬身拱手,“沈将军。”
有恭敬,也听得出亲厚在。
沈辞却没那么多拘谨,直接道,“四平。”
方四平遂也跟着笑起来。
有沈辞在的地方,仿佛同早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
“去吧,陛下在等你了。”沈辞拍了拍他肩膀。
方四平笑道,“自安,晚些找一处喝酒叙旧。”
早朝时远远看了他一眼,也没上前说话,后来去找他的时候,他被围在人群中,而后去了办差处,他也去了政事堂,眼下才有时间邀他。
沈辞应好,“才回京中,这两日禁军的事多,隔两日的。”
“好。”方四平应声。
“我先走了,回头见。”沈辞告辞,方四平也循礼道别,而后才随启善一道入了殿中。
方才沈辞特意迟了些出来,陈翎已经在铜镜前整理了衣冠,眼下,同早前无常,只是眸间依稀尚余了潋滟,但不认真端详看不出来。
“方四平见过陛下。”方四平撩起前摆下跪。
“平身,子初。”陈翎特意没有抬头看他,但声音中早已恢复了一惯的清冷自持。
“谢陛下。”方四平起身。
“说吧,什么事?”方四平早前是她的伴读,眼下也是天子近臣,陈翎很清楚他的性子,遂直接问起。
方四平拱手道,“陛下,早朝之后,微臣一直在思虑恩科一事,微臣以为,由微臣做主事官一事不妥。”
陈翎不得不看他。
方四平低着头,两人的目光恰好没撞在一处。
陈翎平和,“继续说。”
方四平也继续道,“恩科之事乃朝中三年一度的大事,是为朝中选贤任能,储备人才的要务,当由才学兼备,德高望重的官员做主事,微臣资历不够。眼下宁相尚在阜阳郡,但年关前会抵京,宁相抵京前,恩科之事微臣可提前代为执掌,待宁相回了朝中,此事当重新交予宁相,还望陛下恩准。”
方四平说完,再度躬身。
方四平性子沉稳,诸事习惯了深思熟虑,在方四平看来,此事确实不妥,便会面圣。
陈翎也不意外,重新低头看着折子,一面道,“子初,此事在淼城的时候,老师就同朕商议过,就是老师建议由你做此次恩科的主事,没有旁的原因,唯合适耳。”
方四平诧异,抬眸看向天子,见天子看着折子未看他,“子初,你是缺些火候,但若不迎难而上,那你永远都缺火候,朕与老师都在,你怕什么?”
方四平语塞。
陈翎继续道,“于你而言,官场之上,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往上,准备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呆多久?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人推你一把,你要自己推自己。”
方四平愣住:“……”
陈翎又道,“于朕而言,恩科谁做主事合适,也原本就不是一个人合不合适,而是朕身边要用人,就要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你不上,老师能顶多久,等老师力有不逮的时候,朕身边的人顶不上去,难不成让朕在这个位置上放信不过的人?”
方四平迟疑,“陛下。”
陈翎这才看他,“子初,你拎不拎得清,恩科主事是做什么的?恩科主事是主考官,所有从这一年恩科甄选入朝中的官员,都是恩科主事的门生,这个位置上放谁不放谁,朕和宁相心中没数吗?”
方四平重新掀了衣摆跪下,“陛下,是微臣思虑不周。”
“启善。”陈翎唤了声。
启善入内,“陛下。”
陈翎朝启善道,“让翰林院拟旨,即日起,吏部侍郎方四平兼任翰林院编纂一职,全权负责恩科一事。”
“是。”启善应声。
陈翎轻声道,“子初,不要辜负朕期许。”
方四平叩首,“臣领旨。”
“出去吧。”陈翎重新收回目光。
待得方四平出了殿中,陈翎目光才重新落在一处出神,想起老师早前的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怀城之乱初定,朝中的权势,陛下可逐步收拢于手中,恩科之事便是开头。
——老师的意思,朕明白了。
陈翎收回目光。
***
沈辞去朝阳殿见阿念。
昨日答应了他,今日是回宫第一日,要来宫中见他。
“将军!”值守的禁军拱手。
他是禁军统领,出入各处都方便,也不会有人阻拦。
“方嬷嬷,我来看看殿下。”沈辞在苑中便见到方嬷嬷。
方嬷嬷上前,“早前敬平王抱睡了,眼下,差不多也当醒了。”
沈辞笑道,“方便去看吗?”
沈辞温和,方嬷嬷颔首,“方便。”
沈辞道谢。
方嬷嬷是知情的,天子让沈将军在禁军任职,是为了方便沈将军来看太子,除此之外,要见太子比见天子还要难些。
方嬷嬷心知肚明。
沈辞入内,见阿念还在床榻上睡着,睡得很好。
沈辞上前,也轻手轻脚,怕吵醒了他。
一日不见,他就想他了,如果去立城,他该有多想念他……
他自己的都不知道。
思绪间,阿念迷迷糊糊醒了,“沈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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