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官吏不少,陈翎近乎从早见到晚,而后又是初一宫宴。
宫宴上,陈翎难免喝了些酒,方才才唤启善端醒酒汤来。
沈辞早前叮嘱过,酒后不要直接沐浴,对身子不好,眼下沈辞不在,她还是记载心里。
醒酒汤喝了些时候,陈翎窝在小榻上看了会儿册子,启善在内殿外出声,“陛下。”
这么晚了,启善很少来扰她。
“嗯。”陈翎出声。
启善知晓她没睡,遂撩起帘栊入内,但陈翎见他神色不怎么自然。
“怎么了?”陈翎问。
启善抬头,迟疑道,“陛下,沈将军……”
陈翎怪异看他,说沈辞就说沈辞,这么奇怪的语调……
启善补全,“陛下,是沈将军的兄长来了,要觐见陛下。”
启善说完,果真没听到天子动静。
照说今日是初一宫宴,陛下累了一整日,眼下也入夜,陛下应当歇下了,换作旁人,启善都会做主推了。
但,对方是沈将军的兄长,又说有要事见陛下,他这里又是知晓沈将军同陛下的关系,陛下见不见是一回事,但至少陛下要知悉才是……
启善仍低着头,没敢窥探天子神色。
陈翎目光落在手中的册子上略微停留,他也当来了,不算意料之外……
陈翎轻声,“让他去丽和殿等,朕见他。”
启善微讶,又赶紧应好。
“等等。”启善刚转身,陈翎又开口,启善折回,“陛下?”
陈翎放下册子,“就他一人吗?”
陈翎想的是沈逢时。
启善应道,“回陛下,还有沈家的小公子。”
山海?陈翎想起听沈辞提起过,这次去安城是给山海庆生。
山海是沈迎的儿子,同沈辞很亲近……
“朕知道了,你先去,朕稍后就来。”陈翎说完,启善应声退了出去。
陈翎没有直接去丽和殿,而是去了朝阳殿,朝阳殿在去丽和殿的路上。
方嬷嬷意外,“陛下怎么来了?”
陈翎道,“想起来,就来看看阿念。”
方嬷嬷笑道,“今日累了,很早就睡了。”
陈翎颔首,寻了床榻边落座,见阿念睡得很好,今日是真累了,都有轻微的鼾声响起。安静睡熟的模样,像极了沈辞。
陈翎看着他,好似看着沈辞一般。
——(你总习惯照顾人)谁说的,我在家中排行老二,从小都是父兄照顾我。
——还有我父兄,你们好就好,我已经知足了,眼下,我比早前任何时候都开心。
——曲城相关,除了雷耿生,还有沈迎……
良久,陈翎收回目光,起身往丽和殿去。
年关时节,天寒地冻,沈将军的兄长,尤其是还有一个孩子在,启善心中有数,不会让两人在大雪天里等。
东暖阁中,燃着炭暖,很暖和,山海其实很困了,窝在沈迎怀中小寐。
启善让人备了热茶和温水来,沈迎道谢。
过了有段时间,启善重新入内,“陛下来了。”
沈迎应声,而后唤了山海,“山海,爹去见陛下了,你留在这里。”
山海迷迷糊糊应好。
启善连忙道,“老奴稍后让人送毯子来。”
“多谢公公。”沈迎拱手。
“随老奴来吧。”启善在前领路,入了殿中,陈翎低头看着折子。
这些折子原本是留到年后的,陈翎随手翻了一本,听到脚步声入内,陈翎也未抬头。
“草民见过陛下。”沈迎掀起衣摆,跪下叩首。
陈翎没出声,而是朝启善道,“带山海去安稳的地方睡,别让孩子在这儿熬。”
启善会意,“是陛下。”
沈迎也道,“谢陛下。”
“说吧。”陈翎这一句才是给沈迎的,语气并无半分意外。
沈迎沉声道,“草民请罪。”
启善听得心头一惊,更不敢在殿中久留,加快了脚步出殿中。
陈翎语气并不和善,“你是在试探朕吧?”
沈迎没有吱声。
陈翎继续道,“想看看朕对山海的态度,揣测朕知晓多少,揣测朕会不会因为沈辞的缘故,对你和山海,还有沈家网开一面,是吗?沈迎。”
沈迎没否认,仍旧低头,“此事皆因草民而起,同沈家旁人无关,还望陛下念在自安护驾……”
陈翎沉声打断,“伙同谭进谋逆,勾结外敌,哪一条都是诛九族的罪。如果不是沈辞,你们沈家现在就应当不在了,还拿他打什么人情牌?”
沈迎语塞。
陈翎继续道,“谋逆是大忌,沈家如果参与了谋逆,就算沈辞救驾有功,你觉得朕能保得下他?保得下你的儿子?还有你们沈家?你当朝中这么多双眼睛是瞎的?言官是哑的?还是朕昏庸糊涂!”
陈翎看他,“沈行云!朕告诉,朕容忍你到现在,是因为沈自安。但你想用沈自安来要挟朕,如意算盘打错了。”
沈迎再度叩首,“草民并非是来要挟陛下的,只要草民一死,谋逆之事,通敌之事都与沈家没有瓜葛。草民带山海入京,是想将山海过继到自安名下。草民愿一死,了清沈家与此事的瓜葛,请陛下留沈家上下性命。草民会将事情来龙去脉,悉数告知陛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