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尚宫与张司仪都是皇后的人,奉命指导司映洁练习站姿、坐姿、行礼的规矩以及仪态体态。
司映洁哪里做得不好,就会挨板子。三指宽的竹板坚硬无比,不亚于钝的钢刀,打在冬日冻僵的手上是麻木的痛。不只打手,哪里做不到位哪里被抽。挥下的板子带着咻咻风声啪地打在司映洁身上,两位宫人又知道皇后对这个儿媳不满,打得时候更添几分力道。
司映洁又一次被打时喝道:“大胆,你们竟敢如此以下犯上!”
许尚宫与张司仪对视一眼,许尚宫恭敬答道:“奴婢们奉命行事,还望小姐海涵。”
司映洁心中不服,等她再一次登上后位,宫规仍是一切都随她,她现在费劲学规矩都是白费力气,“你们别要求太严,随便教教就行了,我保证见了皇后娘娘好好行礼。”
“不可!”张司仪绷着脸,严肃道:“若您连日常都做不好规矩,奴婢如何信您能在皇后面前不失仪?况且您教唆奴婢欺瞒皇后,实在不该。您身为太子妃,不光要注重言行,还当有好的德行。”
她说完又在司映洁手心狠狠打了几下,“小惩大诫,太子妃不可再说这种话。”
这话就是拐着弯儿骂人了,司映洁听得懂。不过皇后身边得了势的两个奴仆,竟敢对她耀武扬威。她揉搓冻得通红又被打肿了的手,厉声责问,“你们以为自己嚣张得了几年,有本事日后别来我这讨饶!”
她很快就能当皇后,只要熬三年萧彦登基,她就是年轻的后宫之主。这帮人不如她幸运,没有未卜先知的前世记忆,还以为当今帝后能撑很久呢,仗势欺人,殊不知以后落在她手里,不过一眨眼的事儿。
“那都是以后的事儿,谁能说的准呢?至少现在奴婢奉皇后之命前来教导太子妃,就该尽职尽责!”许尚宫和张司仪亦是不退让半分。
一个没过门的太子妃罢了,谁给她的底气挑衅皇后娘娘的尊位?许尚宫和张司仪不知何时帝位迭代,但此刻她们都是皇后主子的人,由不得司映洁放肆。司映洁口头嚣张警告,奈何她的话旁人根本不信。她说再多也躲不过狠狠挥下的竹板,被打得哀嚎乱叫。
“你们等着,我现在治不了你们,但我能告诉太子!”
张司仪抓住司映洁的手腕儿,不许她躲,教导道:“太子妃,未婚夫妻间还是少说话好。”
许尚宫挥着板子继续打,又使了三分力气,“就算成了婚,太子妃也要谨言慎行。皇后娘娘慈爱,怎么到了你这要跟太子告状呢?不孝不顺,寒了娘娘一片苦心。”
这个女人挑拨了太子与皇后的母子关系,皇后已经为太子的婚事愁得日夜憔悴,她还是个不安分的,日后真要进门,皇后娘娘与太子间还不一定发生什么想不到的。思及此,许尚宫的教导更加严厉,换不了太子妃,那就把她调.教好了才准进门。
司映洁日日苦学规矩,新伤叠旧伤,浑身上下青青紫紫,坐立不安,夜里睡觉碰到哪也会痛醒。她捂着伤处睡不着,想起前世司元柔待嫁时可没有这一出,怎么到她这变了?
她与萧彦的婚事多出许多磕磕绊绊不算,连她跟萧彦也遭难。她成功顶替司元柔当上准太子妃,跟她的期望一点儿都不像,福没享受到,她的日子比做普通小姐时更难过了。
而她许多日见不到萧彦,连给萧彦送信都没有回应,不知萧彦知不知道她在受苦,要是知道赶紧来救她脱离苦海。
萧彦当然没有收到她的信,萧彦本身忙得团团转,根本没空探望她。而她送出的信刚出府就被皇后的人截去,换来的是多了几个嬷嬷教她才艺。
皇后看过信,叹道:“看来本宫的儿媳对本宫误会颇深啊。”
“那只能本宫多体贴体贴儿媳,让她知道本宫的好意了。”
转眼间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宫中举办年宴邀请文武百官携家眷来一同庆贺,司元柔收到请柬,问萧淮笙去不去。
萧淮笙近日身体条件稳定,规律地服药使他与常人无异,纪行云让他放心活动,自己注意着点儿就行。
过年的庆祝,萧淮笙无意去凑热闹。他跟那群人不熟悉,也没人有胆子跟他攀谈,宫宴上的酒菜他不喜,那些歌舞更没有能入眼的。如果皇帝没有其他要事相邀,萧淮笙一般不喜去人多的地方。
但如今不一样,家里多了司元柔,萧淮笙怕她在府里闷,决定带着她出门走走。萧淮笙知道自己的性子比较寡淡,尤其是跟跳脱的方景苏比起来他确实话少,虽然会对司元柔多说几句,但终归不够。而司元柔鲜少主动要求他做什么,萧淮笙想照顾她时常无从下手。
既然有热闹的年宴,带她去正好。
司元柔给宫中回信,三日后如期进宫。
他们来得不算早,来早了干等着太无聊,萧淮笙让司元柔在府里多待一会儿再动身。但去太晚又失礼,好在司元柔前世亲手操办过许多场宫宴,赶在末尾几位到来,估摸着一会儿帝后将至。
司元柔与萧淮笙同座一席,两人间只隔了半臂的距离,随便动动胳膊两人的衣服就会蹭在一起。司元柔披着一件纯白的兔毛披风,发间别着一串细小的珍珠坠子。她规矩地坐着,唇角勾起笑意,眼神落在前方的桌案上,连珍珠都静止不动,自然垂下。萧淮笙也坐得板正,一身黑衣令他的腰背更显挺拔,头发全部束起藏于头上的金冠中以玉簪横穿而过,在身形小巧的司元柔身边犹如高挺的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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