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梁靖闻的女儿,自然和等闲女子不一样。据戚卓容所报,这女子连违反军纪的亲哥哥都敢就地正法,此等胆魄,若是任由其发展,只怕要糟。”太后揉了揉眉心,“但眼下战事为重,这女子是梁靖闻唯一的子嗣,又有军功在身,不能为了她而乱了漠北行军,也只能先静观其变,等战事结束了再议。”
“这还不好办?既然戚卓容是监军,那总有办法在其中做点事情……把事情先记在那女子名下,等战事结束翻旧账不就行了么?”柏翠想当然地说。
提到这个,太后便嗤地笑了一声:“你当戚卓容权力有多大?那梁靖闻防他如防贼,漠北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积年来围得跟铁桶似的,戚卓容说是监军,也就只能在外围看看,连议事的军帐都进不去!不过这样也好,就让他和梁靖闻干耗着罢,狗斗狗,看谁先熬死谁。”
这个话题结束,太后又转而问道:“陛下身边新提拔的那个小太监怎么样?”
小太监比戚卓容更年幼,一张脸圆圆的,看上去也比戚卓容讨喜得多。曾跟在戚卓容身边做些闲差,小皇帝也记得脸,因此戚卓容走后把他提到小皇帝身边,小皇帝也没什么意见。
“陛下待他虽远不如戚卓容亲厚,但也和气亲切,两个人无事的时候还会偷偷摸摸打弹珠。”
——戚卓容到底年纪长些,像打弹珠这种需要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的游戏,她向来都是直接回绝,不会像小太监一样乐在其中。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还懂事?”
“懂事得很。”柏翠道,“前些日子陛下随手赏了他一盒金弹珠,他一颗也没敢留,全都送到奴婢这儿来了。”
“不错。果然还是得从年纪小些的开始培养。像戚卓容这样半路出来的,终究心思不正。”刘钧死后直接受益最大的就是戚卓容,太后总疑心她在里面动过手脚。最可疑的是他常常出宫,名义上是给皇帝找点民间乐子,但谁知道偷偷干了什么。
陈家也曾派人跟踪过,可惜每一次戚卓容都行迹正常,弄得他们无功而返。而他光临过的那些商家也全都被排查了一遍,唯一有疑点的是一家灯笼铺,看铺子的是一对帮工夫妇,铺主只偶尔才来,据说是个年轻的女人。查了半天,最后查到了秦太傅头上,原来是秦太傅外孙偷偷养的一个外室,小皇帝是来给自个儿老师家送人情来了。
折腾好大一通,结果只是挖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桃色绯事,着实把太后给气得心梗了半天。戚卓容再留下去难以安心,她便趁着打仗的机会,将他送到漠北去当监军,死了最好,不死也得想办法让他死。
而另一头,胆大包天不可小觑的梁青露和连议事军帐都进不去的戚卓容正窝在前者的军帐里烤火暖手。
戚卓容每日雷打不动地来城外驻军处溜达一圈,士兵们虽然不拦着她,但也不会客气,从背后望向她的眼神都是满含轻蔑。
太监嘛,生得细皮嫩肉小白脸,一看就是在宫里头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到了他们漠北军的地盘,要是还敢拿宫里头那套架势撒野,看他们怎么对付他!
戚卓容仿佛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溜溜达达逛完一圈便打道回府,如果遇上梁总兵或是其他什么军职高一些的将领,她还会凑上去聊几句,只是多半进不了军帐,听不了那些机密行动。只有梁校尉,或许因为是个女人,见不得小白脸在寒风中受冻,偶尔也会让他到自己帐子里烤烤火,取取暖。
反正她的帐子里只住她一个人,军机要务也不在她帐子里,没什么可在意的。
“我爹很看不惯我留你下来。”梁青露笑道,“他觉得不该让你在军营里待太久,谁知道你会看到什么,又添油加醋写点什么报给朝廷。”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戚监军毕竟是朝廷派来的,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太过苛待只会伤了和气,还落人把柄。反正白脸红脸都要有人唱,那群男人拉不下脸面,那不如让我来和戚监军套套近乎,总不会有什么坏处。”梁青露道。
“嗯,戚监军很满意,下次会给朝廷写些好话的。”戚卓容正色道。
梁青露乐得拍了一下她的头。
“不过你也快要烤不到我的火了。”梁青露拨着火堆道,“战线已经北移,一半漠北军都要拔营,这里只留两个副将守城。”
“不带我去么?”
“我爹可不想带着你,你又不守军纪,不听军令,万一出了事还得我们担责,可不是个累赘么?你就好好留在城里罢。”梁青露说。
戚卓容:“可我若不与你们同去,我给宫中报什么?”
“以你的本事,还怕没东西写?”梁青露想了想,又道,“你也别想让我带着你,我没那个工夫。我爹这次拨给我一支先锋军,虽然最危险,但也是最容易挣军功的。富贵险中求嘛。”
火光在她眼底摇晃,梁青露没有说的是,近期几仗打得太过顺利,她和梁靖闻都怀疑其中有诈,此次北行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也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戚卓容低下头,裹了裹身上裘袄,再抬头时脸上已恢复了笑意:“好,那我听师父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你若真闲得慌,就好好在这甘州走走。假如你先前跟我说的是实话,那小皇帝确实受你影响很深,你就更应该好好记住这里的一切。”梁青露严肃地说,“你也知道,梁家盘踞漠北多年,朝廷一直耿耿于怀,将来若是我爹去世,朝廷必然从我身上开刀。我不瞒你,我不愿做那被卸磨杀掉的驴,更不想当个只会逃避的闺阁妇人,但同样的,我也没有当‘土皇帝’的想法,我只求我该得的,其他的,该还给谁就还给谁。阿姣,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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