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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回到英极宫,重新躺回那张熟悉的龙榻,他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他竖起耳朵,听到戚卓容和司徒马商量,往后几天,两个人轮值在英极宫守夜,今天先由戚卓容守,明天再换成司徒马。
    裴祯元顿时心情舒畅了许多。
    司徒马离开后,他开口:“戚卿?”
    “臣在。”戚卓容从外殿走进来,“陛下醒了?今夜臣就宿在外殿,有什么事,陛下大可吩咐。”
    裴祯元看着她,她因为冠礼繁琐,本就睡得不多,又加上两天劳累,一夜未眠,此时眼中都是淡淡的红血丝,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本来还有心装虚弱,逗逗她,此时一看,顿时歇了心思,道:“没什么,替朕把床帷放一下罢,你也早点休息。”
    “好。”戚卓容替他放下床帏,淡金色的纱帘隔开了她的身影,他看着她吹熄了灯火,去了外殿。
    外面传来她搬小榻、放枕被的声音,又传来她脱下外衣、盖上被子的声音,然后外殿的灯火也熄了,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裴祯元合上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到了深夜,外殿忽然传来了极轻的窸窣声。裴祯元身上有伤,本就浅眠,这会儿被吵醒,一开始还以为是戚卓容夜里起身,后来那动静一直不消,他才疑惑地睁开眼,喊了一声:“戚卿?你在做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但他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急促的呼吸声。
    “戚卓容?”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他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不敢随意叫人,只能用右手撑着床,一点一点,忍痛坐了起来。
    第98章 陛下年轻,不知分寸。……
    起身牵动了裴祯元左胸的经络,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袭来,他额头不禁冒出冷汗。但痛归痛,因着他小心,伤口并没有崩裂。他在床上稍微坐了一会儿,等痛感稍微退了些,这才扶着雕花床梁下了床,站了起来。
    他只是胸口中了一刀,腿脚如常,他尽量保持着上身的平稳,扶着墙缓步走出内殿,就看见外殿那方小榻之上,一个人影蜷缩在被子里,呼吸又快又重。
    等他走近了,他才发现她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借着从窗格落下的月光,他看见她双眉紧蹙,神情痛苦,抓着被子的手不断地颤抖着。
    “戚卓容?”他轻声唤道,因为不便弯腰,所以他直接席地而坐,握住了她的手。
    她像是触了火一般,猛地惊醒,睁开双眼,与他愣愣对望。
    “你……没事罢?”裴祯元试探着问。
    戚卓容犹在惊喘,她紧紧地盯着他,而后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抚上了他的脸。
    他的下颌,他的颧骨,他的眼睫,他的眉毛,最后是他的额头。她摸到他额头那层薄薄的汗意,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把手缩了回来,惊骇坐起身:“你怎么下床了!”
    裴祯元皱眉:“你把朕给吵醒了,喊你你又不应,朕只能亲自下床来看。”
    戚卓容单手捂了一下脸,叹息一声,道:“……臣平时,不这样。”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戚卓容不回答他,匆匆下了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陛下快回去歇着罢,别着凉了。”
    她随手将她的外袍披在他肩上,裴祯元看见这件干净的外袍,便想起那件沾了血的蟒袍:“朕先前送你的那件蟒袍呢?拿去洗了吗?”
    “烧了。”戚卓容语气平平,“看了晦气。”
    “烧了?”裴祯元声音都变了,“那是朕找针工局专门缝制的花纹!全天下独此一份!你……”
    他胸口大痛,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再出声。
    戚卓容忙道:“不是,是因为看到它就会想起不好的事,又不可能再穿,索性烧了。”
    裴祯元很不高兴,但是既然都已经是她的东西,她想怎么处理,当然就怎么处理。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床上,用右手摘下肩头的外袍,甩给她:“还你。”
    戚卓容也不多话,接过外袍披上,转身去点灯。裴祯元被乍然亮起的灯光晃了一下眼睛,诧异道:“你点灯做什么?”
    “太医说陛下现在还不能乱动,可今夜陛下擅自下床,谁知道都干了些什么?”她冷着一张脸,伸手就要掀开他的被子。
    裴祯元大惊:“你干什么?”
    “检查一下陛下的伤口,万一又崩裂了,还得传太医。”她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他身上是一件中衣,是下午几个太医联合起来,小心翼翼替他穿上的。他慌忙挡住自己衣服的系带,道:“不至于罢?伤口崩没崩裂,朕自己感觉得出来,不用你操心。”
    戚卓容冷酷无情地掀开了他的被子,将他的手掰开,手指一抽,便抽开了他的衣带:“十二年了,陛下就别在臣面前装了。要是陛下真在臣面前面露痛苦,说伤口裂了,那定是陛下故意,想要骗臣心软;若是陛下云淡风轻,不置一词,那才是真出了问题,不敢被臣知道。”
    裴祯元讪讪道:“也没有这么绝对罢……”
    虽然她说的也确实差不多。
    她拉开裴祯元的衣襟,在烛光下仔细观察。可她皱着眉头看来看去,那纱布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迹。
    “你再看也一样。”裴祯元盯着床帐顶,努力控制自己声音的平稳,“都说了,朕好着呢,你少在那里用过往经验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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