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司徒马开了门:“陛下请各位大人入内。”
待到几人都进去后,司徒马关上门,拉着戚卓容走到廊下道:“他们怎么来了?”
戚卓容摇了摇头:“说是不放心,非要来看看陛下。”
“哦。”司徒马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便不再去想,转而与戚卓容说另外的事,“那个要刺杀你的太监,我昨晚想了一夜,觉得哪里都有问题。”
戚卓容:“怎么说?”
“其一,你也说了,正常人想要刺杀你,应该选在更好下手的日子,而不是冠礼;其二,既然是刺杀,那目标当然是为了成功,可那个太监连只鸡都没杀过,怎么就敢让他来杀武功高强的你?就因为他离你近?那还不如找个禁卫军,成功性可能还大一些。”顿了顿,司徒马又道,“还有一点,你当时背对着他,或许没有意识到——我也是后来回忆的时候,才感觉不对的。”
戚卓容蹙眉:“什么?”
“你想,那太监不会武功,收不住势,所以明明已经看到陛下挡了过来,也没法改变手里的匕首行径……”
戚卓容顿时一凛。
她明白司徒马的意思了。当时,裴祯元冲上去拉开她,而刺客根本来不及收势,匕首便刺进了裴祯元的左胸,这就意味着,落在裴祯元左胸的刀口位置,本该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当时分明是背对着刺客,也就是说,那道刀口,本应出现在她的右背。
——但是这怎么可能?哪怕是不会武功的人,也不可能搞错心脏的位置。
除非……除非刺是真,杀是假,背后那人,从来都没有想过真正要她的命。
那这般机关算尽,大动干戈,在皇帝的冠礼之上,专门来刺她一刀,又不致命,究竟为的是什么?
以她和刺客的距离,只要她稍一走神,他便可以抓住机会,刺出那一刀。而就算她及时反应过来,在那样不到一臂的距离,她身上也一定会留下刀锋的划伤。
倘若她受伤……倘若她在裴祯元的冠礼上受伤,众目睽睽之下……
戚卓容呼吸一停,一股巨大的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匕首她看过,吹毛断发,极其锋利,若是从她背后划过去——
第一层御赐的蟒袍,第二层内衬的襕衣,第三层保暖的夹衣,第四层贴身的中衣……都会被悉数割破。
最后露出那层不可示于人前的白布,以及她瘦削纤细的后背。
戚卓容猛地撑住身边的廊柱,分明还是寒冷的正月,她额上却瞬间多了一层密密的汗。这些年来,她自诩强大,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却让她意识到她根本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厉害,就如前日裴祯元遇刺昏迷,就如今日她被人揭穿身份。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十二年来,从来没有人发现过,这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是现在发现的?还是早就发现的?为什么一直秘而不宣?是故意要打她个措手不及?还是只是单纯的威胁和警告?
她坐到如今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裴祯元既然敢舍命相救,她便敢笃定,哪怕她是个女子,裴祯元也不会怪罪半分。反而以他的脾性,说不定惊讶之后,还会干脆破例封她个女官当当。
因此,她并不是害怕暴露真身,也不是害怕一旦消息泄露,她就会遭受比如今更盛百倍千倍的骂名——骂名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嘴皮子工夫,又撼动不了她半分。
她只是震惊于自己竟然从头到尾,毫无所觉。
这让她感到不敢置信,感到愤怒异常,感到神智几近失控。
何其狠毒!何其恶毒!幕后那人有千百种方法揭穿她,却偏偏要选择这一种!在这场举国热议的及冠礼上,在裴祯元一生只有一次的及冠礼上,用最下作的方式,撕开她的真面目,狠狠打了裴祯元一记耳光。
“你……想起什么了吗?”司徒马看她表情怪异,迟疑着问道。
戚卓容一把握住了司徒马的胳膊,一字一句,咬牙道:“增加人手,务必看住履霜的院子,一只鸟都不能飞进去。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就让东厂的人提头来见!”
戚卓容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为什么会有人跟踪履霜。履霜上街,只会与芥阳采买些女儿家的用品,而她住的地方,除了几件戚卓容的常服外,竟连一星半点男人会用的东西都没有。
第100章 讨戚氏檄。
寝殿内,隔着一重床帏,刘尚书等人看到半靠在床头的裴祯元,激动万分,噗通几声跪下,叩拜道:“臣,恭请陛下圣安!”
几人声线颤抖,带着一股哭腔,裴祯元头又疼起来:“干什么干什么?朕这不是好着呢吗?”
刘尚书猛地吸了吸鼻子,道:“陛下龙体为重,还是少说点话罢!只要听臣等说就可以了!”
裴祯元点点头,示意他们有话快说。
“陛下……”真要开口的时候,刘尚书反而迟疑了。他扭头看了看身边几人,一个劲地使眼色,大意就是:刚才就是我一直在说话,怎么现在还是我在说话?你们几个干什么来的?
庞侍郎回瞪了他一眼:方才是你一直在和戚卓容说话,你的感受最深,当然是要你来说啊!
潘少卿和徐祭酒在旁边连连附和点头。
裴祯元:“……到底说不说?”
“臣说,臣说。”刘尚书赶紧道,“臣听闻,陛下已下令让戚大人彻查刺客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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