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预想中的情景,应是她坦白后,裴祯元震惊不已,先是怀疑自己这十二年来的眼睛,再是怒她为何不早点相告,非要欺骗,然后再拿乔一番,挽回自己的颜面,最后等她低声下气给足了台阶后,他才会顺理成章地原谅她,给她想要的手谕。
结果这些非但没有上演,反而被他问了些别的东西。还有他最后说的恨她,又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通,却也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最好别去想通。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她重新整理了衣冠,带着皇帝手谕去找了一趟魏统领。等她与魏统领商议完,已经将近巳时。
拾肆匆匆来报:“督主,履霜姑娘和芥阳姑娘都已经带入宫城,现在将她们安置在何处?”
“带去我房间。”
“是!”
履霜和芥阳没有功夫在身上,自然走得慢。等她们抵达戚卓容的房间时,戚卓容已经烧开了一壶茶。
履霜都要急疯了,啪地关上了门:“你怎么还有心思喝茶!”
她今早莫名其妙被拾肆喊了出去,等上了马车才发现车厢里还有个芥阳,而周围全是东厂精锐,将这辆马车护了个结结实实。
她一头雾水,等听完芥阳解释,她才恍然惊怕起来。而芥阳却抓住了她的手,急切反问:“那檄文上写的,可是真的?督主当真是女子吗?”
履霜气闷不已,甩开她的手道:“这种事,你想让我怎么回答!”
芥阳呆住了:“真、真的是?那、那你和督主……”
“自然是假的!”履霜看着手里的纸,只觉气血冲天灵,“到底是哪来的小人,竟然用如此阴毒的计策?”
她还想再详细问问,可芥阳却似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路上都十分恍惚,对她的提问充耳不闻。就连此刻来到了戚卓容房里,也是直勾勾地盯着戚卓容看,一言不发。
“你们来的时候,可有遇到阻挠?”戚卓容示意二人坐下,各倒了一杯茶给她们。
“并无。”履霜急切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们被抓去当人质,成为你的软肋,但是动用东厂如此多的人力,一路招摇过市,普通百姓虽然都躲得远远的,但也知道出了大事。这样大的阵仗,不反而说明你心虚吗?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我当然心虚。”戚卓容看了她一眼,“他说的都是真的,我心虚不对吗?想来过不了太久,就会有人前来当面质疑,届时我该如何自处?凭我一张嘴,可信吗?我能堵一个人的嘴,我还能堵天下人的嘴不成?”
“可是……可是……”
一旁的芥阳像是终于回了魂,她没有履霜那么激动,却也脸色苍白:“督主现在这样镇定,是想到办法了吗?”
“若你说的是证明‘我不是女子’的办法,那并没有。”她自嘲地一勾唇,“这种事,除了验身,还能怎么证明?若是单独让宫人来验,必不能服众。”
履霜气愤道:“这群男人实在腌臜下作,不就是想看你出丑吗!哪怕你真是个太监,让你当众脱衣验明正身,也是够侮辱的!”
“所以我除了承认,还能怎么办呢?”戚卓容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叶尚未泡开,入口还有些苦涩,却让她一颗心渐渐沉静了下去。
“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督主你的真身?”芥阳问。
“对对对,还有谁知道?”
戚卓容垂眼看着杯中茶叶,道:“方才我已向陛下请罪,如今,陛下也知道了。”
履霜一愣:“那、那陛下怎么说?”
芥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不要急躁,转而对戚卓容道:“既然督主现在还好端端地在这儿,想来陛下并没有责罚督主?”
“那是自然。”听到她这样问,不知为何,戚卓容忽然感觉松快了不少。她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一天,不早就想过会来吗?现如今人是站在她这边的,权力也是握在她手里的,那她还有什么不敢面对的呢?
哪怕是风刀霜剑,冲上去便是了。
芥阳轻轻吁了一口气:“那就好。毕竟是十二年的情分,陛下不可能不管督主的。”
“哼,算他还有点良心,没辜负督主为他披肝沥胆。”履霜小声道。
芥阳吓坏了:“这里可是皇宫!你在说什么呢!”
履霜更小声地道:“那这里还是督主的房间呢!”
戚卓容:“……”
履霜和她相处得更久些,或许是平时和她在一起时太口无遮拦,这才让履霜也对裴祯元失了敬畏之心。看来以后得注意点了。
“你们且听着,这里是英极宫,走几步就是陛下的寝殿,因此你们只有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戚卓容道,“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去管,好吗?”
履霜一呆:“你要干什么?”
“别急,还没到时辰。”戚卓容敛眉,抬手续茶,“我既然已经将你们接进了宫,就说明我已经知道了外面的传言。我越是龟缩宫中不肯出,他们就越是按捺不住。等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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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马已经一个人在东厂的大树上枯坐了半个时辰。
拾壹在树下仰着头往上看:“咱们这的树也才栽了几年而已,树杈还细着呢,司马大人这个坐法……不硌吗?”
拾肆叹息一声:“可能只有坐在树上,才能让他冷静下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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