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边,随从停了下来,恭敬地道:“少夫人里面请。”
颔首道谢之后,卢希宁进了屋。只有一塌一几的屋子里,塌上坐着个微胖,红光满面的老翁。
一双眼睛虽小,却精光四射,见到她打量了几眼,笑呵呵地道:“不用行礼不用行礼,快过来坐。”
卢希宁四下看了看,除了塌,只剩下案几边的蒲团。她也不拘泥,盘腿坐在了蒲团上。大师坐在榻上高出她一截,她只能微微仰着头看他。
大师提壶倒了杯茶递过去,卢希宁颔首道谢,捧着茶吃了一口,又仰着头看过去。
大师顿住,旋即笑着温和问道:“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卢希宁说道:“我以为大师要看我,看清楚之后才能算命,抬头让大师能更方便看。”
大师呆呆看着她,半晌后笑了出声,手撑在膝盖上,探头过来满脸的好奇,问道:“谁告诉你我要这般看你?不过,你要算什么?”
卢希宁懵了,觉罗氏拿他当神一样,说是只要看人的面相,就能算出人的运道,原来不用看就能算。
她想了想,说道:“我想算什么时候能生孩子。”
大师说道:“伸出手来,我替你号号脉。”
卢希宁见他还要检查身体,觉得还挺科学的,规规矩矩伸出了手。
大师号过左手,又号过右手,笑呵呵道:“你身子很好,该有孩子的时候,自然会有,你完全不用担心此事。”
这句话实在是太敷衍,跟没说一样。而且就算要检查,也得男女一起检查。卢希宁开始怀疑这个大师的本事,想了想说道:“大师,我能再请你算点别的东西吗?”
大师好说话得很,随口应了下来。
卢希宁说道:“大师,请问你能算出,我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哪只脚先迈出门槛的吗?”
在她看来,算未来的事情太玄乎,许多客观原因会影响事情的走向,而且也不能马上证实。只有发生过的事情,他能算出来,才能显出他的本事。
一共只有两只脚,就算瞎蒙,算出来的机率也大得很。
大师:“......”
他眼神朝旁边屋飘去,然后不经意翻了个白眼,回忆了下她先前进屋的模样,胡乱说道:“真是,这算什么事,你左脚先卖出的门槛。”
卢希宁笑眯眯摇头,说道:“不对。”
“呃?”大师换了个姿势倚靠在榻上,朝天又翻了个白大眼,说道:“那就是右脚。”
卢希宁又笑眯眯否认了:“还是不对,我早上是双脚跳出门槛的。”
大师这下不客气,径直朝她翻了个更大的白眼,斜睨着她道:“你好歹也算一姑娘,不,你现在不是姑娘了,你是贵家夫人,怎么能双脚跳出门?”
卢希宁笑着说道:“又没规定我不能跳出门槛,对吧。大师,跟你说话很愉快,多谢你,就不打扰你了。”
大师见她起身要离开,忙哎了一声,说道:“坐一会坐一会,咱们不算命了,人的命哪能算得出来,关键是得看自己怎么活,怎么去做,来算的,都是看不开之人。我看你看得很开,所以不用算,以后肯定会平安顺遂。”
他的话倒与纳兰容若说得差不多,卢希宁又坐了回去,挪了挪坐得舒服了些,说道:“大师说得是,不过大师,你也是对别人这样说的吗,这样说了以后,还有人找你算命吗?”
大师朝她挤挤眼,说道:“只对你这般说真话,你可不要说出去拆了我的招牌。不过,我听说你喜欢天文数学,我这里恰好有道题不会,你能帮着我看看吗?”
卢希宁还来不及问他从何得知这些,他已经拿出一张纸递过来,又从案几下摸出笔墨放在了她面前。
她只得接过一看,惊讶地瞪大了眼,上面虽然是古拉丁语,不过她还是读懂了,这不是费马的解析几何题吗,竟然这么早就传到了大清?
她认真讲解了一遍,大师似乎听得有些费解,眉毛都拧成了一道线,说道:“我这人老了,耳朵也有些背,你可否再大些声,讲慢一点?”
卢希宁吃了口茶,正准备重新讲一遍,这时旁边的门突然被拉开,康熙从里面走了出来,目光灼灼盯着她,问道:“通过该定理,可以求出可微函数的最大值与最小值,可是这样?”
实在是没想到康熙居然也在,卢希宁被吓住,怔怔点了点头,想起还没有见礼,翻身爬起来福了福身请安。
康熙见她双眼圆瞪,手忙脚乱的模样,忍笑移开了视线。
大师已经悄然起身出去,随从搬了把椅子进来,放在了蒲团边。
康熙走到塌上坐下,指着椅子说道:“坐吧。”
卢希宁暗自叫苦不迭,谢恩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康熙不自在动了动身,椅子比塌几高,她坐着高了些,早知道就让她坐在蒲团上了。虽然仰头看去有些傻乎乎,总好过他要仰视她。
康熙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让自己能与她平视,说道:“你还会哪些东西?”
卢希宁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模凌两可答道:“回皇上,奴才就只会这么一些。”
康熙眼神微凛,说道:“这些题,刚从法兰西传来,全大清看过的没有几人,你只看一眼就会,还说不会别的?”
卢希宁呆住,从法兰西传来,只能是因为笛卡尔了。实际上费马创立的解析几何,比笛卡尔还要早,不过发表得晚,后来功劳都归于了笛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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