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希宁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关系,现在纳兰府,与阿布鼐也差不多,都是康熙的姑姑家。
阿布鼐一家的遭遇,说不定也会轮到纳兰府上。觉罗氏的姐妹们几乎都嫁到了蒙古,她则孤零零留在了京城。
卢希宁握住了觉罗氏的手,微笑着转开了话题,说道:“额涅,园子里的梅花该开了,我们忙完后,也去赏梅花好不好?中午吃热腾腾的锅子,我觉着豆腐粉条比肉好吃,得准备多些,蒸些风鸡风鸭,再温点酒,吃得微醺,睡觉最香了。”
觉罗氏被她说得笑起来,“还是你会吃会玩,依了你,我们快些理好帐,等下就出去赏梅。”
富嬷嬷掀帘,端着杏仁奶酪走进屋,福了福身说道:“夫人,李姨娘在外面,急着想求见夫人。”
觉罗氏脸瞬间拉了下来,问道:“她来做什么,不知道我这时正在忙吗?”
富嬷嬷忙说道:“李姨娘说,二公子身上起了热,求夫人派人出去请太医来给二公子看病。”
觉罗氏板着脸,垂下眼帘许久都没有说话。卢希宁则低下头,拿银勺搅着碗里雪白的奶酪,沉默着没有出声。
富嬷嬷立在一旁,神色焦急却不敢催。外面隐隐传来李姨娘凄厉的哭喊声,觉罗氏脸上浮起讥诮之色,不咸不淡地道:“拿对牌去请吧。”
富嬷嬷松了口气,福了福身走出了屋。觉罗氏看着轻微晃动的棉帘,拿起银勺舀了口杏仁奶酪略尝了尝,便推到一边,拿帕子擦拭着嘴,说道:“宁宁你也别多吃,这东西就得吃个新鲜,凉了就腥得很。”
卢希宁吃了几勺后,也放下了勺子,再也吃不下。如觉罗氏说的那般,杏仁奶酪冷了实在是有点腥,本来的甜吃在嘴里,也好似发苦。
用清茶漱完口,卢希宁低头看起了账本,觉罗氏看着她,迟疑片刻之后,问道:“宁宁,你觉着我狠心吗,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卢希宁顿了下,坦白说道:“额涅,如果换作是我,我不会杀人,不管是谁,我都不会。但我不是额涅,我也无法指责额涅的做法,因为额涅所承受的,与我完全不一样。不过额涅,也许我接下来的话,会有点太自以为是,不过还是要劝额涅一句,放过自己,会好过很多。不与最好的比,想想固伦温庄长公主,也许会觉得,现在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差。”
觉罗氏怔怔半晌,然后笑了起来,说道:“你说得对,我总是经常想不开。每次无事的时候,什么都想得通透,等到事到临头时,又会想左了。若我真是心狠手辣之人,那劳什子二公子根本就生不下来。如今生都生了,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三公子,四公子,我已经一大把年纪了,要是计较的话,一辈子都计较不过来。”
卢希宁见觉罗氏想开了,陪着她说笑了几句,算好帐之后,一起去了梅园赏花。
盛放的梅花枝头上,挂着晶莹的白雪,幽香扑鼻。细雪还在飘着,鹿皮靴踩在雪上沙沙作响,风吹过之后,冷得鼻子都发麻。
卢希宁赏得辛苦,见觉罗氏也微皱着眉,鼻尖红彤彤,她拉紧风帽,说道:“额涅,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觉罗氏忙说好:“让人剪几枝梅花回去,插在花瓶里赏也是一样。以前老大他们这些读书人,最喜欢什么踏雪寻梅,说是雅得不得了的雅事。我看他们就是自找苦吃,冻得跟个小鸡崽般,清鼻涕横流,我真想不出雅在何处。”
两人说说笑笑回了正院,富嬷嬷与珊瑚抱着剪来的梅花,细心插在了纯白的花瓶里。
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吃着茶水点心,看着眼前的白的瓶,红的花,觉罗氏笑着道:“这样赏还挺美的。”
卢希宁想起昨晚纳兰容若的那些醉人情话,脸颊微微发热,心里甜蜜,暗自偷笑不已。
吃了两杯茶,富嬷嬷匆匆掀帘进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身寒意的纳兰明珠跟着冲了进来。
他眼神冰冷,径直看着觉罗氏说道:“以后老二的用度与一切事宜,都从前院走,你不用管了。”
说完,他没等觉罗氏回答,转身就朝外走去。
觉罗氏惨白着脸,眼里淬着怒火,抓起手边的杯子扔了过去。
虽没有砸中纳兰明珠,茶水却泼了他一身,他气急猛地回头,咬牙骂道:“泼妇!”
觉罗氏眼眶通红,却不服输扬着下巴,厉声道:“我是泼妇,自小就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你还不是要把我这个泼妇八抬大轿娶回府,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你的其他娇娇们温柔小意,你捧在手心宠着当成宝,那又如何,你有本事的话,去给你的娇娇们请封啊!”
纳兰明珠脸色难看至极,觉罗氏再不济,也是大清的格格,是皇家的脸面。他就是再位极人臣,也不敢直接伸手去打皇家的脸。
卢希宁怔怔看着两人争吵,看到觉罗氏气得胸脯起伏,悄然握住了她的手。
纳兰明珠自嘲一笑,说道:“是,我不敢去请封,你就是拿准了我这一点。这些年来,我自认没有对不起过,处处尊着你,敬着你,你却越来越过分。我这么大把年纪,如今才得两个儿子,老二不过才一岁多,那么小的孩子生了病,你也狠得下心,拖着不给他请太医!他有何处碍着了你,碍着了老大?老大是我的嫡长子,我自会一心为他打算,打仗亲兄弟,老大一人也独木难支,总得有兄弟相帮。你如今这般做,是想要以后兄弟阋墙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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