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她对着自己生气的时候，她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反驳，但是最后那些话涌到胸口的时候，却又被她化作一口呼吸，缓缓地吐出去。
    有什么用呢？
    有什么所谓呢？
    她将抹布浸泡在手里，转身拿了脏衣篮，提姆有的时候会忘记将脏衣服扔进去，或者将需要送去干洗的衣服扔进去，他的生活能力似乎比起他的其他能力差了不止一星半点，所以克洛伊已经习惯记得在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面之前检查一遍。
    洗衣香珠的味道很好闻，他们用得是海洋味，闻一下似乎就能感觉心情放松一些：“她也活得很艰难。”
    “是吗，我没觉得。”伊皮西梅先生跳上洗手台，用后脚抓了抓自己的耳朵尖：“她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我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她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洗衣机的声音噪音很小，她将抹布拧干了水，出门去擦拭家具上的灰尘，家具上很干净，其实没有什么灰尘，可她还是一一擦过：“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除了本职，还要做兼职来养我。”
    “任何单亲家长都在哥谭很难活下去，她做到了。最难的时候也记得要保存我父亲的颜面，不会走邪路，不会偷奸耍滑，记得自己是警察的遗孀。”
    “而尽管她害怕我，可她并没有不爱我，她没有将我随便扔给别人，也没有将你扫地出门。她现在拥有的事业，是她自己努力工作争取来的；她现在拥有的幸福家庭，也是她自己得来的。”
    等到家里的灰尘全部都擦干净之后，她将抹布拧干净挂在架子上，等待它晾干，然后又拿出拖布继续拖地。拖把在地板上拖过，留下清洁的水痕。伊皮西梅先生的毛发被水沾湿之后，拖在拖布上变成小小一团，和扫出来的其他东西混在一起，看起来像是过滤之后留下来的渣滓。
    “所以你看，她好不容易争取来了轻松的新生活，没人会愿意自己的生活被毁掉。”
    拖地这项工作有点耗费力气，她的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然后又被她自己很快擦去，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拖完了地面。
    伊皮西梅先生一路扒在家具上面跟着她，像是游戏里面的刺客脚不沾地，走自己的飞檐走壁，它觉得克洛伊应该休息一下，没想到克洛伊转身就进了厨房：“克洛伊？过来坐下。”
    克洛伊置若罔闻地走进厨房里，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来两块鸡胸肉泡在水里解冻，自从发现家里有个超级英雄之后，她觉得也要注意一下饮食的搭配，从阿尔弗雷德那里借了一本厚重的营养学理论书，又得到了一本菜谱，但是今天她实在是懒得看。
    番茄和塞拉诺辣椒都需要清洗，备菜永远都是最麻烦的，水被调得有点冷，在这个天气里反而舒适，让人精神清醒：“我想过了。”
    “如果没有我的话，她会过得更好，她虽然是我母亲，但是她也不只是我母亲。她没有必要一定要对我好，她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人生，我只是拖油瓶孩子罢了。”
    她将辣椒的顶端切开，挖出里面的籽，被辣椒的辣呛出一点泪花，她用手背抹去：“站在她的角度上来看，她的故事终于进入了新的幸福的篇章，我只不过她旧时故事里拖曳的一页，就像是白雪公主结局后的小矮人；灰姑娘结局后的仙女教母，应该退出她的生活。”
    他们存在过，也一直存在下去，但是故事的主角身份变化之后，再次和他们接触只会被当成可怕的女巫，该死的魔女，幸福的生活里他们都是累赘多余。
    “也没什么不好的，你根本也不需要她。”伊皮西梅先生一直搞不懂人类这种感情，它的记忆里面从来没有过母亲，见过的母猫们基本都也是说自己的孩子在生下来之后很快就会被主人送走；偶尔有带着孩子游荡的流浪猫，也不见得它们有多么的舍不得子女。
    人类不懂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不懂人类的感性思维。
    “是的，她也不需要我。”她将烤箱打开，从里面拿出烤盘，打算等一下将鸡胸肉扔在里面：“我知道。”
    她母亲对她说的是不能失去家人，她算了卡尔，算了丹尼尔，算了她自己新生的小儿子，可她好像根本没有想把克洛伊算进去。
    她是她母亲生活里旧日的残阳，不应该照耀在她新生活的前路。
    尽管她说得很隐晦，可哪有不熟悉父母的孩子，再隐蔽的暗箭，他们也能看见那里明晃晃的锐刃。
    “不要再理她了。”伊皮西梅先生色厉内荏地命令道。
    “好。”她答应了，然后沉默下来，伊皮西梅先生跳上她的肩头，毛茸茸的尾巴刷过她的脸，克洛伊将它送出了厨房门：“食物上会落上你的毛的，伊皮西梅先生。”
    “别担心，我还有你和提姆呢。”
    伊皮西梅先生不高兴自己被扔了出来，甩了甩自己的尾巴：“那家伙根本不靠谱。”
    “好的，那我的家人就只有伊皮西梅先生一个，你觉得怎么样？”
    伊皮西梅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还没等说什么，公寓的大门发出了响动，他讨厌的黑发小子快步地走进房间里，似乎也一眼看见了伊皮西梅先生站在厨房的门口，便不知道好歹地挤进它和克洛伊的生活里。
    提姆连外套都没脱就走进来，回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环住克洛伊，吻了她一下：“在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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