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洗月的姑娘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肩膀,素白的脸上微微有了两分笑意:“阿盈,来定远公府,总比在宫里好。”
七八个姑娘塞在一个马车里,足足七十四名姑娘,十辆马车一并被装了来,现在终于都聚到了定远公府门口。
有一姑娘笑着说:“我知道,此处是旌善坊,离我家已经很近啦,明日就能回去。”
“住声!”
内官一把将那笑着的女子拉了出来。
“皇后娘娘允了定远公所奏,将你等送去北疆为官,既然是北疆官员,自然要听定远公之命,回家不回家,又哪是你能说的算的?”
前一刻还一脸欢欣,此刻那姑娘已经低头发抖。
这些日子她们在上阳宫每日就是跪着祈福,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每隔十日晚上还要跪在菩萨面前两个时辰,宫里惩戒人的法子多得数不胜数,再有性子的姑娘,只要被施展了几分手段也都吓坏了。
那内官皮笑肉不笑地说:“各位女官于国有功,才被皇后娘娘赏了在北疆的前程,可不要忘了在上阳宫里学来的规矩,勤谨俭慎四个字,算是杂家送各位的。”
他话还未说完,定远公府的大门徐徐打开。
一众仆从提着灯笼,有一个穿着黑色衣袍束着长发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
“各位便是此次要赴北疆的女官?皇后仁德,各位忠勇,在下定远公卫臻,此义铭记在心。”
从她身后,数十腰间挎着刀的兵卒鱼贯而出。
袖子之下,裴盈紧紧地握住了薛洗月的手。
“洗月姐姐,她,她是不是看了我一眼!”
“别怕。”
一名内官赔着笑走到台阶前,弯腰道:“国公大人,杂家是上阳宫尚书院副管事胡阿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护送七十四位女官到定远公府,此为名册。”
卫蔷没说话,卫清歌从他手里把名册接了过来。
“夜已深了,各位先进府休息。”
那内官看着定远军的人将女孩儿们都“护送”进国公府中,笑着说道:
“皇后娘娘知道定远公府上勤俭,让杂家将姑娘们的铺盖也都带了过来。”
送了铺盖还要单独说一声,皇后这是在与国公大人置气,自接了这差事内官就在心里暗暗叫苦,生怕这喜怒不定的国公大人也一刀划过来,他自己虽然已是上下干净,可小小一个内官,被剃了脑袋去也并非不能啊。
“是么?多谢了。”听内官这么说,卫蔷心里有些高兴,“我正怕安置不下这些女官,有了铺盖真是为我解了大难处,多谢胡管事了,回了上阳宫,还请替我问候一声胡总管。”
胡有才坐上马车回了上阳宫,都已经过了三更天了,他还是没想明白定远公在高兴什么。
总不会真为了那几套被褥吧?
卫蔷是必要吃了药准时睡的,天塌下来卫燕歌几人也不能让这些琐事扰了自家家主的安眠,只将一干事情都担了下来,将国公府一众仆从指挥得犹如行军打仗。
定远公府后院原是女眷所住,原本一直空着,索性就将那些女子们都安置了进去,床上躺两个,榻上躺一个,仆从婢女们睡的也能睡下好几个,安置起来也不管什么出身家世,年纪大了的让着年纪小的,就这么勉勉强强安置了一夜,卫清歌抱着剑指使仆从和她们一起将床铺了,她虽然年纪不大,冷着脸也够唬住这些惊惶的姑娘们的。
卫行歌则带着一干兵卒守着后院的门,沿着院墙巡逻了一圈又一圈。
第二日一早,卫行歌打着哈欠,被卫蔷将一封信递到了面前。
“将这信送给河中府陈家的崔夫人。”
陈重远跟在卫行歌的身后,他昨日也被安排了巡逻,反倒因为对守夜这事新奇,不仅毫不困顿,看着竟然比平日还精神几分。
卫清歌见了,还嘟囔了一句“猫猫果然是猫猫,晚上都不用睡觉”。
“阿蔷姐姐,你写信给我阿娘,我能也写一封一并寄去吗?”
听听,才来了一段时日,写信回家在他口中已然成了“寄去”。
“当然可以。”卫蔷笑着说,“狸奴你写写昨日后院如何兵荒马乱,所有人对这几十名娇客束手无策,连你这客居国公府的陈五郎都要熬夜巡逻,多写点儿。”
陈重远在定远公府呆了这许久,除了武艺之外也多生了许多心眼,一听就明白了卫蔷的意思。
“阿蔷姐姐是要我阿娘来东都?”他眼睛都亮了,“我家姐妹都极爱我阿娘,她一来定能将后宅那些女官都管束好。”
看着陈猫猫早饭也不吃先去写信,卫蔷苦笑了一声:“昨夜看着那些女孩儿在我面前站成一团,我立时想起从前,莺歌、雪歌、雅歌,她们到我面前的时候,先给一口粮,她们便能听了我说话,这些姑娘用粮食可管不住,怕她们不够聪明,又怕她们太聪明……她们早饭吃了吗?”
卫燕歌一直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此时低声说道:“厨房做了汤饼,应是已经吃了。”
“将裴家姑娘请过来吧,她爹为了她身家性命几乎都要抛下,咱们对她也得好点儿,你去看看她们住的地方,若有不妥,就让她先和你睡一院。”
“是。”
事情都交代完了,卫蔷让自己暂时忘了后院中的繁花似锦,卫清歌端了一碗汤饼过来,是猪骨炖了鸡骨,鸡腿肉撕成了丝和两个鸡蛋一把青菜一并窝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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