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影将军,你出身何处呀?”
卫燕歌低头道:“回皇后娘娘,卑职出身麟州山野。”
皇后恍然大悟:“你出身山野,家中已无父母,所以才随了定远将军之姓?”
这话仿佛只是寻常询问。
卫燕歌也只作寻常询问,只回道:“是。”
皇后仿佛赞叹:“定远公好福气,养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就能做到承影将军、归德郎将。”
卫燕歌神色分毫不露,蛮族里通汉语的将领都骂她是母狼吃男人卵生下来的杂种,皇后娘娘的言辞倒是温柔可爱。
皇后自然不知面前之人在想什么,拈了一枚樱桃入嘴,她又笑着说道:
“如此说来,承影将军的婚事也没有父母为你张罗,难怪,难怪……”
皇后连说了几声,脸上笑容一敛就忽地变了副神色:
“难怪那大理寺少卿敢借你传自己断袖之言,不过是看你无父无母之人好欺罢了。”
一听皇后提起杜明辛,之前心中隐约忐忑便坐实,皇后确实要借她生事,卫燕歌道:“启禀皇后娘娘,卑职不知您所说何事,至于卑职身份之事,全因卑职长相奇异,世人才误以为男子,此乃微臣之过,与人无干。”
皇后却仿佛气极,大声道:“不知?你不知,我坐在深宫里可是已经知晓了,你明明是女子,世人不过不知你身份就可传与你有断袖之好,这等人有什么好庇护的?不知你是男子,就传与你是断袖,就算你真是男的,这等毁人声名之人也不过是个小人,来人,将光禄大夫杜光义给我传进来,我要当面问问他是如何教子,此等辱女子声名之事又如何善后!”
实则杜光义早就候在院外,皇后传召,他立时走到堂前,因受君子之礼,只站在堂外回话,
卫燕歌站在一旁看向堂门外,面色如覆冷霜。
杜明辛长相有七分类其父,同样是长眼淡唇之相,只是在杜明辛脸上成了风流,在杜光义的脸上就有了几分冷淡佛性。
杜光义先对皇后行了一礼,转向卫燕歌又行了一礼。
“承影将军当年在太学时救过犬子,犬子才有幸得将军为友,之前是犬子行事不当才带累将军名声。”
他想致歉,卫燕歌却避在一旁,道:“杜大夫请勿如此,卑职往来于东都北疆之间,从未听过此等传言,更遑论什么名声伤损。”
杜光义还未回话,皇后又冷笑一声:“你缺父母教养,定远公自己也是个不懂规矩之人,哪里能让你知道如何顾忌名声?你也不必为了保全杜少卿的名声就委屈自己,定远公是我阿姊,你从了她的姓,与我也算有亲,此事我给你做主。杜大夫,既然你家儿子辱了承影将军的名声,不如就让你儿子将承影将军娶了,一个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是定远军承影将军,相识多年又有同窗之谊,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可怜承影将军为从军而作男子打扮,既然嫁了人,就只管在东都相夫教子……”
此时,皇后之意昭然若揭。
为卫燕歌讨回公道是假。
要承影将军留在东都,去了定远公一臂膀是真。
“皇后娘娘!犬子已与人议亲,如何能再娶承影将军?”
说话时,杜光义脱去头上纱帽,屈膝就要跪下。
此时,却有一人抢在了他的前面,单膝跪地,大声道:
“启禀皇后娘娘,卑职从军十余年,早忘了自己可嫁人生子,亦从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从前年少,定远公与卑职讲霍去病‘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卑职心向往之,卑职从前同袍皆死于蛮族之手,亦有蛮族不灭不言成家之志。”
“蛮族不灭,不言成家?”
皇后坐在台上冷笑:“定远公手下之人,到了我面前还真是极有志向。”
将该舍的舍了,卫燕歌不卑不亢道:“回皇后娘娘,定远军在北疆寸土必争,至今日能挣出方寸之地,正是人人心中皆有歼灭蛮族收复河山之志。”
门外,杜光义抬起头,看向那个跪在堂中之人。
她穿了件男子的束腰衣袍,杜光义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并无传言中那般健壮。
“杜家郎君可与一护国保家的将军传些玩笑之言,杜家郎君不可娶一不男不女混迹行伍的女子为妻。”
他一直是这般想的,此时却有些后悔。
第51章 阮氏 “皇后娘娘,你也听见了,我信我……
长春堂内很静,左右原本坐了几位皇后亲近的命妇,此时都不敢说话。
百鸟炉内香气袅袅,轻烟直直向上,可见是细风都不敢轻举妄动。
皇后看向自己的手指。
“在你们眼里,心中之志大过皇后所命……”
她话未说完,堂中一侧突然传来笑声,笑得很是欢悦。
人们转头看去,只见末座一穿着葱绿衫的妇人正摸着案几在笑。
皇后浅浅一叹,道:“阮氏,你在笑什么?”
那妇人整了整裙子站起来,笑着说:“回禀皇后娘娘,我从前在乡下听老人讲过冠军侯霍去病的事儿,哎呀,今天我听皇后您和其他夫人们讲什么金簪玉佩的,我一个字都不懂,可算有一个我能听懂的事儿了,我一心里一欢喜就笑了。”
“欢喜?不过有个能听懂的旧事就让你欢喜?”
皇后尤带着怒意,那妇人却仿佛毫无所觉,还笑嘻嘻地说:“我不光能听懂,这还演上了呢,我知道冠军侯是大将军卫青养大的,卫青是皇后的哥哥,咱们定远公也是皇后的姐姐,这承影将军也是定远公养大的,眼前不就是活脱脱一出霍去病对皇后说不想成家的戏码?巧了,定远公也姓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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