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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色的眼眸看向高耸的盐堆,卫燕歌道:“寻常的雨流到地上就被这地给吸走了,根本溶不了多少盐,这木板与地之间又有空隙,足以蓄水……”
    指望雨水是行不通的,那斥候也有些束手无策。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
    卫燕歌没有说话。
    她离开东都时就已想到自己要做的乃是定远军从前未做过之事,无论是在各处查清一个个陷在后宅中的女子的下落,还是如今毁了这吕氏的盐仓。在北疆时天高地远,若是查到了这般一个盐仓,纵使对方有二三百人,卫燕歌也敢带着百余人袭之,夺之。
    可此处是青州。
    承影部在北疆、在草原,是蛮族身后的风,是蛮族心中的幽深阴影,是永远追着他们不放的群狼。
    在这里,承影部必须是毫无声息的暗刃。
    “楚眉,将盐、土、木板都带回去一点,出去时我们再探一下那些部曲是如何交班的。”
    “是,将军。”
    用手抓起一把盐,卫燕歌低着头,看着盐屑从自己指间缓缓流下。
    蛮族敬青牛白马,以之为先祖坐骑。
    当年阿姊被蛮族第一勇士鲁哥打成重伤,蛮族朵金、土巨两部追兵从云州将她追杀至新州,路上,阿姊想出了一个办法,就是将一匹白马解了鞍鞯,以刀刺其臀,让那白马跃蹄狂奔,两部蛮兵果然分人出去追那白马。
    按说,此时元帅应趁机带人逃跑,可她没有。
    而是两次设伏,击杀了土巨部四十余人,又令麾下兵卒假扮朵金部兵卒见死不救,大喊土巨部伤了白马才有此劫。
    土巨部被留下的两个活口将他们所说的话带回了给了他们的带兵之人,那蛮将便令人去抢回那白马。
    他们去时,白马已为朵金部所得,又如何肯交出那白马?
    到了这时,元帅也该带人趁着他们内讧之时撤离了,可她还是没有这么做。
    躲在山后面遥遥看着两部相争,她回去报信,元帅的脸上只有惨白的笑。
    元帅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
    卫燕歌从蛮兵尸体上捡来了水囊,自己先喝了一口才喂给她喝,元帅也只喝了一口,又将一捧水喂给了马,剩下的又都给了她。
    “燕歌,我要把这两部留在云新两州交界,那胡度堇带了遥辇部要去麟州,我在此地剿灭这两部,他便只能往东来,那时我们再西去。”
    麟州是他们定远军的大本营,在她们数年经营之下,已有十万百姓在那安置。
    蛮王是得了阿姊在云州重伤的消息,才决定此时发兵的。
    卫蔷又岂肯让他如意?
    “……元帅。”卫燕歌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元帅、不,是阿姊的手太冷了,眸光却灼热如有火在燃烧,亮得骇人。
    旁人都在为她胆战心惊,她还在笑。
    “燕歌,我们如今身在死地,也无所顾忌,除了胜而求存,已无路可走……敌人不一样,他们自以为已给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匹白马就让他们心烦意乱,这便是我们让他们埋骨此地的胜算。”
    而此时,敌兵两部加起来六百余人,己方只剩了三十一个人,人困马乏,刀卷甲裂,更重要的是,他们视为心骨的元帅受了重伤,一度连马都上不去了。
    她竟然说还有胜算。
    “燕歌,你觉得朵金部与土巨部谁会先动手?”
    “……朵金部人强马胜,南下之前曾抢过土巨部的草场,土巨部新首领年轻气盛,为人莽撞。”
    卫燕歌以为再激土巨部一番,他们大概会动手。
    卫蔷却摇头。
    “这般一算,朵金部优势占尽,胡度堇将新州给了土巨部,朵金部能抢占草场一次,如何不能再抢第二次?朵金部此时也想借我们的手削弱土巨部,我们不能如他之意。”
    “我们要给朵金部一个能立刻向土巨部发难的机会。”
    “机会……”卫燕歌猛地转身,看向这满仓的盐。
    这些盐,价值千贯万贯。
    在这北海城中,她的敌人除了吕氏,还有郑衷,如今郑衷带数百府兵在北海城中,若是能有一举夺下盐仓的机会,他会不会动手?
    唇角轻提,卫燕歌低声道:“楚眉,我记得你队中方永从前是个坑蒙拐骗的茅山道士。”
    “是。”
    “我有办法了。”
    ……
    北海城中的血腥之气夹在咸风中许久不散,直到这一日下了雨。
    因出过有人将盐溶了浸在衣服上私带出仓这种事,吕氏盐仓便严令看守部曲在每日下值之后要换了衣物才能离开。
    脱下黑色的短衫,一人正与旁人说笑,突然听见一声惊呼。
    “李屈,你背后衣服上如何会有个手印?”
    “什么?”那人连忙扒下自己的衣服,只见湿透了衣服上只有一处是干的,竟然真的恰是一手印的形状。
    还没等李屈回过神来,有人惨叫道:“我裤子上也有!”
    “盐!我衣服上不仅有手印,手印上怎么还有盐!”
    “手印!我身上也有手印!”
    “我身上这是小儿的手印!”
    看着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手印,李屈身旁一人惨叫道:“是盐工!是那些死了的盐工来索命了!”
    李屈连忙捂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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