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就是元妇德!”
“妇德?妇人之妇,德行之德?万物起始之元?元妇德?考上了状元?!”
“对!就是这名字!”
余三娘卡在人堆里不上不下,也顾不上再看自己的成绩,就要往人堆外挤出去。
元妇德站在人堆外,手里还拿着一本《麟州新城游记》,她之前等科举完了就看这些感兴趣的游记,也并不是随口说说,刚考完的那天,她就从应州的州学里借了书出来看。
“妇德!妇德!”
看书看入了神,直到有人拽自己,元妇德才抬起头,就看见人堆里余三娘一张脸被挤得通红:
“妇德!元妇德!你是北疆第一个状元!你是天下第一个女状元!”
“哒。”有史以来第一次,元妇德手里的书跌落在了地上。
她一直知道自己从来不输天下任何人,她来了北疆,就是要拿状元的,可这一刻,元妇德还是一阵心神激荡。
“妇德!你成了状元!”余三娘终于挣脱了出来,踉跄到了元妇德的面前,她咧嘴大笑,突然眼睛就红了。
她抱着元妇德嚎啕大哭:“女子也能考状元!妇德!妇德!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妇德!”
元妇德有些不知所措,她拍了拍余三娘的肩膀,一双眼睛不知看向了何处,知道她就是今科状元齐州元妇德,很多人都围了过来恭喜。
“恭喜恭喜!状元娘子!”
“元娘子恭喜恭喜!北疆第一个状元!难得难得!”
余三娘到底是理过事的人,知道这些人都想沾沾喜气,她左右看看走到路边买了五十文的粟米糖一把一把地散了出去。
府衙门口登时热闹不堪,所有人都在争抢新状元的喜糖。
元妇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刚刚余三娘说的是什么?
“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
她是这般说的。
“此世间女子无不庸庸碌碌,以侍候人为幸,既无人之欲,亦无人之德,畜生耳。”
“只知为人妻,为人母,不知兴家报国,不知举业上进,不知谋财求功名,《四书五经》教遍为人治国的道理,却无一个字是给女人写的,可见女人在圣贤眼中就算不得人。”
“读书,不停的读书,别当畜生,我给你取名‘妇德’,就是在训诫于你,你若真一生守着这二字,也不过是另一个穿裙钗的禽兽罢了。”
只要不读书,元妇德就会想起自己父亲说过的话,过去许多年,她抄录数千册书,写无数文章,作无数诗文,为的就是不当一个“畜生”。
直到今日,直到今日,一个叫“元妇德”的女人,也能考上状元。
一片贺喜声中,她缓缓蹲下去,捡起自己的书。
“是了,我是元妇德,今科状元。”
她抬起头,看向其他人,面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多谢。”
麟州,知道自己得了科举第三,崔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算学的题那般杂,我还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州学中原本无人知道她偷偷去参加了考试,还是有学生的父母在考场外看见了她,才知道这位元帅亲自从洛阳请来的州学博士竟然也去参加了科举。
崔瑶决意参加科举,说白了就是为了在北疆有个属于“崔瑶”的名声,有什么比科举更能让人知道她崔瑶是凭真凭实学来掌州学的呢?
看着排名,她不禁为房云卿有些可惜,策论、诗文都是第二,算学更是满分,若非律令一科太差,只怕将那蔺岐生比下去也非难事。
同样可惜的还有那个檀州的左未,房云卿是失于律令,这位就是失于诗文,明明是律令的科首,算学也是满分,策论也不差,就因为诗文只拿了第二十一,最后只排在第五。
“崔教授!叶刺史来了,带着锦袍白马,要你去游街!”
“游街完了还要骑马去应州!”
“叶刺史说元帅要带着崔教授在北疆每个城都游街!”
“锦袍游街?”崔瑶笑着站起身,眼睛还看着这份科举排名上第一个名字,“元妇德,齐州人士……难道她就是元正道的女儿?”
郑兰娘只考了算学一科,却直接考了个满分,成了科首,看着叶刺史送来的红袍,她突然一笑,说:“这袍子宽宽大大,实在难看,我穿红裙行么?”
送东西来的也是女子,她想了想,说道:“北疆第一次科举,本也没有成例,想来是红的就行!”
郑兰娘笑着找出一件红裙穿上。
穿着红裙,她骑马去州学找崔瑶。
崔瑶原本穿了红袍要出来,见她竟然穿了件自己的裙子,笑着说:“我竟是没想到!你们且等我一下!”
要说漂亮衣裙,北疆没人比崔瑶的更多,虽说来了北疆后也过的朴实起来,到底家底还在,一条赤红的绣金石榴裙,一件大红的广袖大衫,头上又插了两对金簪。
再出来州学门前,着实艳色如火。
这还不算,她拿起一枚金步摇戴在了郑兰娘的头上:“这是奖定远公府女学郑春部于北疆算学一科夺得科首。”
郑兰娘低着头道:“是我该多谢崔教授多番教诲。”
再回想当初那个在郑家宅院中事事争先的郑兰娘,她只觉已模糊得看不清楚面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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