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另一人也骂到:“说是煊赫门庭,却畏惧那悍妇之威,连门都不敢开,也配称是大梁第一世家?!”
听骆家的人越骂越难听,门内仆从看向站门前的二老爷,却见二老爷的脸上并无不喜之色。
“有求于人还是这般模样,又如何斗得过定远公?”
卫蔷觉得陈仲桥看不透时势,难堪大用,陈仲桥却也是个识时务之人,或者说,从去年开始,他面对定远公就格外识时务,如今陈家和骆家捆在一起都抵不过定远军,他为何要去做那送死之事?
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是有人正在与骆氏子弟说话。
“骆山朴、骆岳仁,骆岳义,我是定远军胜邪部讯官周持,今有北疆府州财部书吏骆岳俭,北疆应州民部巡查骆岳良,北疆麟州县学先生骆岳让三人告尔等将他三人姐妹六人献与旁人,后又将之逼死,所行触犯北疆律法,当收押待审。”
陈仲桥本想回去了,听了“北疆律法”四个字,站住了脚步。
门外骆家子弟大声骂到:“我等骆家子,哪里轮到你们北疆律法来管?哪来的黄毛丫头,也敢在我们世家面前耍威风?!”
那个叫周持的人光听声音年纪就不大,被人叱骂,她的声音仍是稳稳的:
“定远军占了同州,以北疆安民法约束百姓,有功则伤,有过则罚,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骆家子弟又大声叱骂起来,言语越发不堪,陈仲桥摇摇头,正要开门,却听那叫周持的小娘子声音陡然高了一倍:
“你们这般会骂,在破军面前怎得没有半分骨气?叛军第一次打过来,你们逃了,让自己姐妹受尽磋磨,竟然丝毫不知悔改,还将她们送与旁人,禽兽都比你们体面!怎还敢在这耀武扬威?元帅本想让你们收了自家细软礼送出境,没想到你们竟然一副龌龊心肠都用在了自家女眷身上!在我面前这般有骨气,你们自己躺在了赵广存的床帐上我倒还能夸你们一句敢想敢做,怎么到那时就是让姐妹去受苦了?!我今日来找你们的路上还在想,恐怕找不到人了,做出这般畜生不如之事早该羞愤自尽,没想到你们倒还活奔乱跳,又是我高估了你们!你们问问这旁边百姓,先是战乱之时舍了自家姐妹,后来又将自家姐妹送给上官换回家财的,这等人物该怎么处置?”
听见有人喊着“抓起来”,那小娘子大声道:“说得好!我今日就是来抓你们的!同州骆家十六位女眷身死,其中究竟有没有被尔等逼死的,我定要桩桩件件查个清楚!”
“说得好!”
百姓欢呼声中,周持令左右将骆氏子弟尽数拿下。
陈仲桥心中也觉畅快,畅快完了又是说不出的憋闷。
一回头,他见自己的大兄正站在自己身后。
第163章 草鞋 “这分明是被谋害而死,怎能说是……
“古往今来,凡大权在握者,身边总少不了趋炎附势之人,似骆家这般将姐妹女儿侄女送去了赵广存的营帐,也非离奇之事,只是抛弃在前,进献在后,骆家女子又死了十几个,诸般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定远公这般审一审,查一查,倒是不惧骆家在同州的数代经营,刚刚那麾下小娘子,也颇有强项之风。”
陈仲桥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大兄面前为那定远公说好话,他出身世家,本该与骆家休戚与共,如今骆家子弟被抓,他该想办法营救才是。
可陈仲桥说不出骆家无错的话来。
世家受一方百姓供养,就得护佑一方,不然为何叛军南下,他们陈家在河中府宁肯收拢临近县里的百姓也不肯后退?
河中府陈家,没了河中府,还算陈家吗?
骆氏却是逃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知道同州失守的时候,他还以为骆氏在同州都殉了,还让人去白马寺给骆家供了灯,后来才知道骆家竟然扔了满城百姓跑了。
到了今天,更是知道他们连自己姐妹都扔了。
这还算得上是人?
陈伯横看着自己的弟弟,今日第一次对自己弟弟开口道:“若是在大梁,骆家又当如何?”
当如何?
陈仲桥几乎不假思索道:“骆家自然是继续占据同州一地,除非有世家借势而起,侵吞骆家的土地,骆家的不肖子孙又不善经营,才会渐渐衰败。”
“可会有人为几个女子,要骆家给个说法?”
陈仲桥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大兄。
大兄比那姜清玄小十多岁,却头发花白,看着比姜清玄还要大些。
被朝中上下称作“闭口相公”的大兄身为陈家之主,又年少成名,平步青云,为一朝之相,可他似乎过得总比旁人以为的要辛苦些。
“不会。”
陈仲桥如此答道。
陈伯横点点头。
转身,他往房中走去,走到一半,他开口说道:
“北疆的律法,阿桥你去寻来给我看看。”
“是,大兄。”
同州的州府衙门里,卫蔷看着跪在地上的骆岳让说道:“人都已经抓了,你总该起来了吧?”
骆岳让还是跪在地上不肯动。
他本是骆氏嫡枝子弟,只是阿父当年与大伯一同战死长安,二伯和四叔就算对他们再好,他们也是失了阿父的兄弟,也正因此,他和大伯留下的骆岳俭、骆岳良两位兄长极为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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