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回去罢,一个个杵在这里,只会叫朕心里不痛快。”
圣上虽然恕了废太子的罪,可这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待见废太子妃,侧身同显德吩咐道:“同吏部与户部知会一声,三皇子这些时日不用过去了。”
锦乐宫热闹了一会子,忽然人便都退出去了,独留锦乐宫里的人面对怒气犹存的君王。
“音音。”
圣上唤了一声,郑玉磬忙握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道:“圣人,我在这里,您消消气,我一会儿吩咐人做些您爱吃的。”
哪怕只是抚弄这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也能将那份头痛平息许多,过了良久,圣上叹了一口气,方才在众人面前疾言厉色的天子现下却软了口气。
“朕便不留在你这里用膳了,”圣上瞧见她这般小心翼翼应对自己,都替她觉得辛苦,知道是方才自己发火把人吓到了,摇摇头道:“你以为朕做的对吗?”
“事关朝政,我一个小女子怎么好说?”郑玉磬笑了笑,乖巧道:“不过圣人是天子,在我看来,您做什么都是对的。”
纵然她不清楚那些具体的数字,也知道那些欠债不还的贪官多么难缠,那个主事的人要一点点理清这些账目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圣上一句话,轻飘飘地把罪全免了,他们感念圣上的贤明与念旧,却怨恨害得他们家破人亡的酷吏,想一想,她都替那个人觉得心寒。
只不过那个人是萧明稷,所以那一分心疼与惋惜都被冲淡了。
“天子也有不对的时候,否则哪里来的改朝换代?”圣上哑然失笑,忽然记起看到那张与孝慈皇后相似面容时的震惊,“只是朕也不是无情之人……”
“我知道,”郑玉磬不必圣上对她解释些什么,略凑近些安慰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圣人也是人,也会有想要徇私情的时候,太子殿下毕竟是孝慈皇后的孩子,孝慈皇后早逝,您作为父亲,自当多看顾东宫一些。”
因为废太子的生母是先皇后,便值得无限地被宽宥,那些因为他而遭受疾苦的人家便如蝼蚁,不似有过父母一般。
“从前我不懂这些,如今做了母亲,就都懂了。”郑玉磬将圣上的手放到小腹上,“我时常想着万一哪一日我要是先圣上一步而去,他也只有您这个父亲了。”
“胡说什么,有朕在,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圣上训斥了她的丧气话,随手去拿茶,发现内侍并没有上新茶,“你宫中的侍候茶水的宫人该再训一训。”
“那茶汤是我亲自看着人煮的茶,自己端上来的,如今那一炉早就滋味不好了,”郑玉磬嗔道:“圣人要罚就罚我好了。”
圣上哑然失笑,吩咐人去预备:“是朕脾气大了些,吓到了音音,娘娘再去斟一盏,朕一定细尝其中滋味。”
宁越在一旁听见这话,正要将煮好的茶汤奉上来,只需贵妃屈尊一下,劳动玉手舀到茶盏里即可,然而郑玉磬却不愿意,不许他去。
“锦乐宫的茶有什么好喝的?”郑玉磬似乎意有所指,笑着嗔道:“我便是不给圣人斟这杯茶,省得您以后都不珍惜在意了。”
赵婉晴走出锦乐宫,她今日心情不错,见着天也湛蓝明媚,对着身边的钟妍道:“圣人今日免了殿下与我的罪,你这张脸也算是功劳不小。”
“回宫之后去紫宸殿送些糕饼吧,”赵婉晴轻快道:“替殿下与我向圣人谢恩,多给守门内侍些银钱,他们不会不通传的。”
钟妍应了一声是,紫宸殿里不缺那些饼饵,可是赵婉晴醉翁之意不在酒,给圣上送的并不是饼饵,而是她。
但这却也正中三殿下的下怀。
溧阳长公主后来私下才同她说起郑贵妃原本就是与三殿下有情的,叫她进宫去伺候圣上,除了是要襄助三殿下夺嫡之事,最重要的是要她同贵妃分宠。
然而那个时候的萧明稷因为她的容貌而感到惊讶,射完箭后吩咐她的时候也是和颜悦色,这叫她心底的欢喜油然而生,然而随即便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很聪明,生得也同先皇后最像,”萧明稷在她身前三寸站着,打量着她的容貌,面露欣赏之意,语气柔和,却叫人没由来地觉得害怕:“明明没读过几本书,卫郎君教你的那些诗词几日便背会了。”
卫郎君说那是殿下随口吩咐的,因此哪怕她对这些诗词之意并不理解,也尽力地背诵。
她面色略有些僵硬,正想应一句,可是却听身前那人道:“如今宫中郑贵妃最得宠,却怀孕不便,以后你尽力伺候圣人,不要叫长公主与我失望。”
他面上严肃,叫人畏惧难以亲近,并不像是个会有闲情雅致调弄香料的风雅文士,可是那沾有香料粉末的指腹却扼住了她的下颚。
“别叫圣人宠幸贵妃,也不要肖想你不该得到的东西,”他语气淡淡,满意地用帕子擦拭碰过她的手指,“否则是什么下场,你自己知道。”
她们这些人的身份原本就是见不得光的,是主子赏识她们,才能留下一条命,这些钟妍早就铭记于心,她身子俯低下去,以额触地,干涩地应了一声是。
可那人玄衣上熏香的味道沁人心脾,经久不散,她至今还记得。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钟妍傍晚的时候奉废太子妃的命令为圣上送了一盒赵婉晴亲制的米糕, 晚间便留在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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