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圣上所能看到的证据里元柏有大半的可能已经不是皇嗣,但圣上并不知道她怀孕与来小日子的准确日期,更不知道即便是在长安城里,她也没有好好喝那些避子药,因此或许圣上心中也抱了一丝期望。
还有一丝半点的可能,所以舍不得。
郑玉磬有记忆的时候圣上仿佛是正要过来看她,倒没看见他怎么伤心难过,“圣人当真吐了许多血吗?”
她有几分后怕,本来服毒之后她已经做了必死的打算,甚至想痛痛快快地骂几句,但是想到仍在家乡的亲人,最后还是有了片刻的犹豫。
枕珠点了点头:“显德说圣上连着咳了几口,常服的前襟都被血濡湿了,娘娘不许圣人服用避子的药,圣人也真就停了,再没吃过,院使说本来圣上已经好了许多,但是惊怒交加,气急攻心,恐怕也得养上一段时候。”
郑玉磬听了之后虽然有情绪的起伏,但面上并无多大的表现,她看着枕珠面上的同情之色,淡淡一笑:“枕珠,你觉得圣人可怜?”
枕珠想是这样想的,“圣人自毁如斯,想来是对娘娘存了真心的,好在您又有了身孕,江太医为您施针止血保胎,说这些时日下边或许还会如女子经期般见红,但是圣人还是将内殿给了您,都舍不得送您回宫,怕颠簸了身子。”
天子的床榻岂能沾染除了嫔妃落红之外的污秽血迹,但是圣上在这种时候,依旧将贵妃看作了首位。
郑玉磬却摇了摇头,她望着侧殿的方向,紫宸殿无疑是平和安静的,但是在不久之前,她跪在书房那里,卑微入尘土,圣心也不会有片刻的转圜。
这便是天子之爱吗?
“圣人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可是他富有四海,有什么好同情的?”郑玉磬淡淡道:“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若是没有当年的强夺,何来今日之苦?”
要是没有天子玷污强幸,碍于圣上,萧明稷便不会胆大妄为如斯,她同丈夫有了第一个孩子,或许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到皇位尘埃落定,自己也早就被柴米油盐与生育蹉跎成一个普通的妇人,新帝无论是谁,都不会看中一个远不如新选秀女娇妍的臣妻。
枕珠觉得自家娘子说的也不无几分道理,她将一直温着的药端给郑玉磬,“娘子先别说那些,您把药喝了,保住眼下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郑玉磬却摇了摇头,掀开锦被下榻,穿反了鞋履,她苍白的面色与披散的乌发看着便叫人心疼:“我现在去见圣人,你一会儿端了药过来。”
第55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圣上咯血固然是有被郑贵妃之举气到的原因, 然而到底也是近些年常常服用药物,堆积淤堵的后果,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强撑着上朝安定人心,等郑玉磬醒来的时候也才刚刚歇了两个时辰。
而朝臣们也不是可以轻易糊弄过去的, 圣上原本的意思是要立郑贵妃的孩子为皇太子, 几乎都已经到了明旨的时候, 怎么秦王就忽然得了恶疾, 没有办法接受册封了呢?
一夜之间虽然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但暗潮汹涌, 又仿佛天翻地覆。
而在楚王归京拜见天子之后,身为秦王之母的贵妃,不去操心儿子生病, 郑玉磬却留在了紫宸殿过夜,而圣上临朝神色也是极差,那些在宫里有些门路的王公亲贵不免动了心思,想要进宫问安。
又或者打探秦王殿下是不是得了什么传人的时疫,以至于贵妃都不能留在锦乐宫里照顾亲生的孩子。
显德得了圣上的吩咐,紫宸殿与锦乐宫上下封口,而检举贵妃之子血统存疑的楚王萧明辉原本是要出宫住在自己从前的旧宅, 又或者是作为平叛不力之臣留在驿馆待罪,但是圣上左思右想,临睡之前还是吩咐封住了惠妃的宫殿。
一个成年的儿子住在后宫里面并不合规矩, 但是圣上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心性再清楚不过, 郑贵妃再孕, 这个时候叫萧明辉和宫外的人联系上,别说血统存疑的元柏在臣子之中威望受损,便是郑玉磬和她腹中的孩子也会饱受诟病。
紫宸殿从未有过如此景象, 贵妃在内殿昏迷,而圣体违和的天子在自己寝殿的侧殿歇息。
显德轮值过后稍微睡了一会儿,后来又觉得不放心,尽早上值守着圣上,圣上无疑还是极爱贵妃的,可是两人如今的情境,贵妃有了新的筹码,怕是不会轻易先低头,照旧是得圣上先一步妥协。
他是中人,站在局外反而更能将帝妃的感情看得清晰些,只是还没等他倚着殿柱叹息一声,安静到呼吸可闻的内殿隐约听见了几声枕珠焦急的呼喊,回声阵阵,像是贵妃出了什么事情。
显德虽然不满这个时候有人打扰圣上休息,但是郑玉磬身体出问题却是另当别论。
他猛然清醒过来,正要吩咐其他御前的内侍守住殿门,留心圣上要人伺候,自己过去查看的时候,就见贵妃只着了一件昏迷时宫人替她换上的寝衣,鞋履似乎丢了一只,另一只的样子也有些古怪,她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踉踉跄跄地奔过来。
郑玉磬的面色惶急,显德只比她更急十倍,连忙向前迎了几步,扶住贵妃的身子,膝盖打弯,差点直接跪在她身前,低声道:“唉哟娘娘,您现在过来做什么,太医说您如今身子出红,该好好躺着才是,怎么出来了?”
罗院使也委婉提了,圣上这个年岁,又是服用了许多药物,能与贵妃再有皇嗣乃是十分不易的事情,这个孩子也是贵妃目前最大的倚仗,她乱跑出来万一有个好歹,圣上一怒之下可真说不准能做出些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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