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啧”了一声,“周王殿下可是个爱惜颜面的人,哪里舍得杀父弑君呢?”
溧阳长公主这样气定神闲的态度已经说明她起码是提前知道的,而她一个出家之人向来喜欢参与天家之事,若说不是叛党,鬼才会相信。
“圣人待你还不够好吗?”郑玉磬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溧阳长公主在这件事上必然是推波助澜中的一员,她不敢置信:“圣人待你这样好,叫你坐拥玉虚观,甚至也不管你身边男女道士的事情,年年宫里的赏赐也没有断过,你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对比起亲生儿子,皇帝对待自己的姊妹已经很不错了,仅次于对待郑玉磬,溧阳长公主一生所享受过的荣华和富贵是寻常百姓所不能企及的。
她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贵人觊觎,也不必担心自己中意的驸马敢不娶自己,就是不嫁,也能舒舒服服地过一辈子,这种与生俱来的安逸是郑玉磬从一出生便得不到的,溧阳长公主却丝毫也不珍惜。
“我不要他像是哥哥一样待我好!”溧阳长公主早就料到她会这样说,手向前抓住了郑玉磬的衣襟,反驳的声音在内殿隐隐有回声,“他做我表哥就已经足够了,做什么还要给我这样公主的头衔!”
她的声音急切,但是眼中却簌簌流下眼泪来。
“贵妃娘娘,你身边从不缺乏男子倾慕,享受着圣上无微不至的爱,可你爱过一个人吗,知道爱人是什么滋味吗?”
“圣人十六岁的时候先帝便做主为东宫选了孝慈皇后,从此我便瞧着东宫一个又一个地有新人入门,看着她们受到圣上的宠爱,为圣人生儿育女。”
当溧阳长公主开始说话的时候,她面上的端庄美丽几乎消失殆尽:“他有了妻子与妃妾,便很少再来陪我这个妹妹了,也就只有我成婚的时候才来背一背我、丧夫的时候抱一抱我……后来他做了皇帝,便是连这样的时刻都没有了。”
皇帝的尊贵隔开了他们兄妹的亲密,让她得到了更多的好处,也失去了唯一能拥有的温暖。
“我顺着他的意思嫁给他想要拉拢的臣子,嫁给合适联姻的家族,那些男人一个比一个官高爵显,甚至还让我的小宠们得到金银赏赐,他们都说这是圣人对我的宠爱。”
她顿了顿:“可是他半点也不在乎我养多少个男人,我肆意妄为、让世人谈之嗤鼻,他都没有在意过我一星半点,反而赐给我更多的人,他以为这样我就会开心吗?”
“我顺着他的心意去嫁人、去替他选美貌的女子,做尽一切讨好谄媚的事情,才有那么一点点能接近他的机会。”
溧阳长公主想一想自己的风流与轻佻,那是她最大的保护与倚仗,圣上早便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不堪的女子,就算天子风流,可对自己的妹妹也生不出那种不堪的想法,他确实是当她作宗室的。
因此圣上只以为她的一些亲近举动是她素日的习惯,才会在说笑的时候失了分寸,从不会想到那处去。
“我吃他喜欢吃的东西,穿他所中意的首饰衣物,喜欢体贴他喜欢的女人,”溧阳长公主抚摸着身上先帝皇后所留下来的祎衣,“见到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他会喜欢,因此才设计留住了你,果然,他来道观的次数就更多了。”
给圣上献美人的人家并不在少数,皇帝并不在意这些,因此溧阳长公主所做的这些也没有特别吸引天子,就是玉虚观,圣上半年来上一回两回也是足够彰显对溧阳长公主的荣宠了。
“音音,你可真让我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溧阳长公主略带赞许地看着她那张脸颊,事到如今,她也浑然不在意了:“皇嫂知道吗,圣人第一夜之后曾经也动过放你自由的念头,只是我却说不必,将你留下来了。”
圣上那个时候并不喜欢别人对自己下这种卑鄙下流的药,但是他中了药之后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虽然残存了理智,可还是强幸了郑玉磬。
即便是用了药,她也从来没有见过皇兄那样失了清明与神智,连用膳都是要旁人端进去的,燕好之声很少停过,片刻也舍不得离开郑玉磬。
可是他事后瞧见郑玉磬那满是泪痕的脸,伏在枕上几乎因为过多的欢愉而咬破的唇,也是心痛后悔的。
圣上听她低哑着哀求他放她走,生气归生气,可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哪怕面上不为所动,可是见到溧阳长公主的时候,依旧有些后悔,想要还她自由。
但是她却舍不得郑玉磬这样好的棋子,主动承担了说服这个臣妇的任务,哄着圣上来了一次又一次。
她说圣上是天子,天底下除了您生的和生您的,一切女子都无不可,更何况秦县尉的夫人已经受了恩泽雨露,圣人又舍不得让她喝避子药,万一有了身孕,将来岂能让皇家的血脉流落在外?
这句话将圣上说得动心,但是圣上却不曾将这句话的真正意思入心。
不过圣上即便是不曾想到这一层上去,但是她也足够满意了,因为郑玉磬留下来,所以圣上几乎一月便要来五六回,从前圣驾冷落的道观如今隔几日便来一次也嫌少,每每郑玉磬若是有些顺从,圣上也总会对她和颜悦色些。
“我只要有一个机会偷偷地看他一眼,也就心满意足了,”溧阳长公主丝毫不觉得愧疚和后悔,只是偶尔会滋生些怒意:“可是每每瞧见他待你与别的女子那样不同,你却总是虚伪逢迎,我便恨不得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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