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一个女儿也就罢了,但是这样却无可避免地被卷入权力之争。
郑玉磬起身到元柏那一侧试探地揽住元柏的身子,他虽然眼中流泪,但是却并没有拒绝阿娘的怀抱,小小的手环住了她,静静听郑玉磬道:“你亲生父亲同我确实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元柏并不是我与人私通才有的孩子,你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没有可叫人指摘的地方。”
“要是有,那也是你阿爷起的祸端,”郑玉磬闭上了眼睛,但是颊边与颈边还是湿了的,她柔声道:“自然我将你带到这世界上从未问过你的心意,全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你要恨我,我也无可奈何。”
元柏从来都是一个安静懂事的孩子,但也正因为这一点,背负了许多不堪真相的他才愈发沉默,连现在都是不闹的,只是听见母亲亲口承认这些会忍不住流泪,叫郑玉磬颇感意外。
“阿娘说我不是皇家血脉,那为什么那个皇帝还要叫我立作皇太弟,”元柏抽噎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他在显德的面前哭过一场,现在就是面对萧明稷也能勉强笑笑,只是对这一点依旧不解:“难道皇帝他不知道吗?”
他这些时日独居,左思右想也不觉得皇帝会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但是皇帝却亲口说,他以后无子,立他为皇太弟,将皇位传给他。
皇帝正当盛年,又没有嫔妃验证不能生育,为什么会这般笃定,还忽然对他的态度大变,十分亲近,难道摔下楼把脑子摔傻了?
郑玉磬一时语塞,她回避了元柏的目光,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她该怎么解释,才能说明白她同萧明稷之间的关系。
“是因为他喜欢阿娘吗?”
元柏问出口的时候却有几分大胆,他还不懂男女之间是什么喜欢,但是显德告诉他,他的阿爷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皇帝像是先帝喜欢他阿娘那样同样喜欢郑玉磬。
先帝当然是很喜欢阿娘的,若他不是阿娘的孩子,大约早死了几百回,是因为阿娘的缘故,爱屋及乌,先帝才舍不得叫他死,而举一反三,皇帝也是一样,他喜欢阿娘,所以嫉妒自己在阿娘心里的地位,但是又不得不立自己作储君。
他同阿娘的关系,只怕也只有母亲惦记着不能告诉自己,但是剩下的人巴不得说与他听。
“是因为我,所以阿娘不肯与他有孩子吗?”元柏依靠在郑玉磬的怀中,感慨万千,却一时又无法接受,“就像阿爷那样,即便我不是他亲生的骨肉,阿爷也还是想立阿娘的骨肉么?”
阿爷将心思放在了栽培他和阿娘的下一个孩子上,依旧没有想过与旁人的孩子。
显德没有同他说过阿爷为什么会死,是不是被今上所杀,但是却在引导他为先帝简陋牌位上香之后,温声安慰他说,即便如此,先帝最大的遗愿也不过是盼着郑贵妃能够平安喜乐地活下去,叫他不要同郑贵妃母子失和。
这样反而是伤了先帝的心。
“阿娘婚前喜欢的人是皇兄吗?”元柏不无伤心地问道:“就是像阿爷喜欢阿娘那样喜欢吗?”
他希望听到的回答是一个“不是”,但是郑玉磬给的却是“是”,她默了默,才道:“不过你阿爷当初后宫佳丽三千,阿娘被迫入宫,但我同他……曾是彼此倾心,只是后来他也要学着纳妾,所以阿娘就不再喜欢他了。”
元柏这个时候只知道帝王一向是有很多姬妾的,还知道姬妾是用来为皇室开枝散叶的,只是不太明白具体之事,但是如今的皇帝却又不肯纳嫔妃,甚至连皇后的位置都还是空着的,但是他又太过伤心,不愿意继续问下去母亲当年的事情。
“从前从来没有过不纳嫔妃的皇帝,”郑玉磬顿了顿,抚摸着元柏的头,希望这样能够给予他一点安慰与力量,“你皇兄说他会是,我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到。”
显德能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他,郑玉磬已经不会再惊奇于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清楚这些,她沉默了许久,才期期艾艾地开口,“元柏,阿娘并不希望叫你为难,但是……我总不能一直用这样的身份与他有私。”
“阿娘希望生养出一个储君的郑太后已经死了,”她略有些无奈的叹息,声音一如既往,显得忧郁却轻柔,“只是我一直怕伤害到元柏,所以从前一直瞒着你,也犹豫要不要再入后宫。”
没有孩子会轻易接受他的母亲改嫁,但是郑玉磬也不想有更多人知道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给元柏留一个勉强还可以的名声,她柔声道:“元柏,我第一次做别人的娘亲,虽然想努力做一个好母亲的,可是看来终究是失败了。”
她所给孩子找到的继父不怎么样,这几乎又是第三次嫁人,“阿娘从前有许多回都是认命苟活下去的,但是却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天道轮回,我还是要同最初的那个人在一处。”
左右她是没有办法逃离萧明稷的,这样偷偷摸摸一辈子,没有一个皇后的名分可以稍微拿捏他,将来不许他纳其他嫔妃,太后更没有资格阻挠皇帝有新的后嗣。
“是因为他想要娶阿娘,不安好心,才会待我这般好,想要讨阿娘都欢心,对么?”
元柏这些时日关于黄鼠狼为什么给鸡拜年的疑惑终于被解开,他默默地哭了多久,郑玉磬就给他擦了多久的眼泪,直到他不再抽噎,郑玉磬才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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