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颜芷摇了摇头,她不敢把听到的事冒然说给书圆听,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静一静。
“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颜芷哑声说,“你在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书圆担忧地看着她,温声应了句是。
颜芷把自己关在了寝殿内。她趴在床榻上,用被子蒙着头,闷闷地想自己这将近一年的时光里经历的一切。
怎么办呢?皇帝、九千岁、皇贵妃、殷王……这些有权有势的人,都想让她死,没有人可以救她,她一个没有身家背景的人,所得到的一切,没有一样不是来自于皇帝的恩赐。那玄天台从她刚入宫时就开始修建,也就是说,皇帝在最初,就是奔着要她的命来的……她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颜芷眨了眨眼,豆大的泪珠便从眼眶里汹涌而出,滴落在枕头上,很快就将上面绣着的海棠花打湿了,显得原本的娇嫩花瓣,颜色更加鲜艳。
她想起远在扬州的父母亲人,想起之前与兄长的来往信件……当初背井离乡,远离亲人,就足够让他们痛苦了。若是让他们知道她在宫中即将面临什么,又该是怎样的悲痛?
颜芷低声抽泣着,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伸手在床板下面摸了摸。
她摸到了那封哥哥给她寄来的信件。
她把信打开,看到哥哥说要参加今年的秋闱,若能中举,明年春天就能来望京与她团聚……
颜芷泪流得更凶了,立后大典定在腊月,她哪里还能活得到明年……
“夫人。”
殿外响起了书圆的敲门声。
颜芷连忙擦擦眼泪,含混地应了一声:“嗯?”
“裴仙姑请您到书房去,说是要把上午落下的篇目讲完。”
颜芷胸口一窒,差点忍不住心头翻涌上来的怒火。
她现在只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诗集、字帖烧了!她一点都看不进去书,她不想再做江贵妃的替身,甚至连她素日里钟爱的绿腰舞她都不想跳了!
……可她不能任性。
颜芷甚至清醒地意识到,现在她能做的,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按部就班地跟随皇帝的安排,学他想让自己学的一切。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恐怕她会死得更快。
半晌,颜芷对着门外的书圆道:“等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书圆恭声应诺。
颜芷把哥哥的信件叠好,收回到信封里,然后又俯身下去,把它放到床板下面,收回手的时候,却不防带了什么东西出来,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颜芷一怔,顶着一双未干的泪眼往地上望去。
然后她看到了一块腰牌,和上面阴刻的“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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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仙姑在书房等了足足一刻钟的功夫,才看到荣国夫人姗姗来迟。
“夫人这几日上课颇有些敷衍,照这样下去,你我何时才能完成陛下的嘱托?”
裴仙姑虽然面相瞧着严肃冷酷了一些,但平日里对颜芷还算和颜悦色,哪怕颜芷犯错,也不会过于苛责。可现在,她眉头紧皱,面上表现出明显的不悦,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
颜芷神色平静地低下头,屈膝朝裴仙姑行礼道歉:“裴仙姑见谅,实在是我这几日身体有些不适,之后不会再这样了。”
裴仙姑打量她一眼,本还想再说什么,却突然发现她眼睛似乎有些红肿,虽然面上用脂粉遮过一遍,但仍带着些憔悴。裴仙姑缓和了一下面色,颔首道:“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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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芷跟着裴仙姑学完剩下的篇目,天色已经很晚了。
她还没用过晚膳,问了书圆说赵苏叶那边刚送了晚饭,她便去厢房找赵苏叶去了。
赵苏叶看见她这时候过来,愣了一下。
颜芷直接在她旁边搬了个凳子坐下,两手托着下巴,闷闷道:“我来找你蹭饭。”
赵苏叶忍俊不禁:“我这吃食可比不得你堂堂国夫人的,只怕你觉得简陋。”
虽然颜芷叮嘱过瑶华宫的宫人好好照顾赵苏叶,但那案几上放着的,也只有简单的四菜一汤而已。
颜芷现在听到她说自己是什么“国夫人”,心里就烦得慌。她摆摆手:“别说话,先用晚膳,吃完再说。”
赵苏叶诧异地看她一眼:“怎么了?有心事?”
颜芷摇摇头。
赵苏叶也不追问。宫人又来添了副碗筷,颜芷便闷头吃了起来。
旁人心情不好时,惯常是吃不下东西的。颜芷这会儿却相反,赵苏叶几乎没吃几口,桌子上的菜全被颜芷夹进了碗里。她双目无神,口中只知僵硬地咀嚼着,就仿佛那唇齿之间不是饭菜,而是想害她的仇人。
不一会儿,两人就用完了晚膳。
宫人上前把案几收拾干净,又扶着赵苏叶坐回床榻上。她拉着薄被盖住身体,等宫人都退下了,才侧目看向颜芷,轻柔地笑了笑:“现在可以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吧?”
颜芷看赵苏叶一眼,又垂下目光,难以启齿地说:“我知道钱远说的,我‘活不了太久’,是什么意思了。”
赵苏叶微怔,神色凝重起来:“什么意思?”
“陛下沉迷修道,他听信玉景真人,要拿我做法祭天,给另一个人招魂。”
赵苏叶并不知晓关于江贵妃的隐秘之事,因此颜芷并没有说得那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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