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违禁品”这三个字,季宁反倒稍稍冷静下来些许。
她爸爸她多少了解,他没那个胆子去碰那些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严北承授意,律师客观精炼地向她讲述了一遍整桩案件后,末了,还露出几分人文关怀。
“季小姐不必过分担忧,这种案子我们每年必经手几起,经验还是有一些的。另外,令尊托我带出来一些话,他说他这些年确实不靠谱,但这次的事也的确跟他没关系,让你在外面别担心。”
律师说着,似是不经意般,朝严北承方向瞟了一眼,又道:“如果缺钱的话,可以找一个叫大川叔叔的人。”
诉讼程序走下来,可能还要交罚金,的确需要钱。
律师的这一眼,季宁明白——严北承有钱,这方面她不需要担心。
可这正是季宁最介意的地方,一百七十万已经成为横亘在她和严北承之间的刺,她再不想多欠他一分钱。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大川叔的厂子前时,季宁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不少,让严北承在车里等,说她自己就可以,很快出来。
一天下来,季宁感觉自己像个被家长挡在身后的小孩,实在不像话,所以这么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想自己去做。
嘈杂的厂子里,大川叔已经听说了季庆波的事,嘴上叹息着老季年纪也不小了,在里面遭罪,嘱咐季宁一定想法子尽快把人弄出来,却只字不提掏钱的事。
季宁只好主动切入主题:“我爸爸现在遇到这种事,可能需要点钱……”
大川叔“哦哦”两声,进办公室拿了一叠钱出来,十块五块的都有。
“我这里有差不多两千,你先拿去救救急!”
季宁盯着那叠钱懵了三秒,渐渐回过味来,语气变淡。
“我记得您之前从我爸爸那里拿了十万块用来购买设备,要不您现在先把那笔钱还了?”
蒋大川倚着新买的奥迪,表情为难:“我这一时半会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而且你看还有这么多工人都靠我养着呢,要不这样……我再微信给你转个一千?”
十万变两千八。
季宁彻底沉默下来。
初夏时节,阳光明灿,她却忽然觉得冷。
不单单是欠债还钱的问题。
大川叔不是别人,是季庆波进去后唯一想到的救命稻草。
当初他扩建厂子资金短缺,是怎么求到季庆波那里,季宁也是亲眼看到过的……
一种叫寒心的东西渐渐在心底蔓延,季宁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事实上,蒋大川的确有赖账的意图。
毕竟季庆波人都进去了,欠他这钱……就先欠着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用不上。
见季宁一个小姑娘势单力薄,柔弱可欺,蒋大川根本没把她当回事,正打算再应付两句送客,忽然一道带了几分散漫的男声传来。
“养这么多工人,一天工资都不止两千吧。”
捕捉到这熟悉的声音,季宁抬眼望过去,眼底不自觉地又浮上委屈。
严北承视线与她轻轻碰了一下,无声叹息。
那点胆子果然全用来对付他了。
两人对视间,奥迪前的蒋大川同样望了过去。
男人穿规整的白衬衫西裤,单手插兜背着光缓步走来,身上笼了层层光圈,晃得人睁不开眼。
蒋大川眯了眯眼,被这矜贵男人身上无形中透出的气场震慑,有些紧张起来。
“你,你哪位啊?”
几步远处有工人在焊接铁板,明亮刺眼的光滋滋冒出来。
严北承没回答这个问题,又往前走了两步,漫不经心停在季宁侧前方,挡住光源。
才不紧不慢道:“我岳父这个人仗义,出了事也不想牵扯太多人进去,可公安局那儿总是强调坦白从宽。”
声音顿了一下,轻飘飘又道:“所以,我岳父在里面压力很大呢。”
“我,我可什么都没做啊,你让他别在里面乱咬人啊!”蒋大川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三分,慌里慌张地嚷嚷道。
严北承没再说什么,依然单手插着兜,看上去很是淡然。
蒋大川却显然被吓到了,都没敢转账,麻溜地从保险箱里取了一兜子现金塞给了季宁。
唯恐粘上什么一样。
已经过了银行下班时间,现金只能先带回家,明天再存。
傍晚时分,严北承将季宁送回家。
巷子口,车缓缓停下。
季宁要下车时,见严北承安静坐在车里,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你不跟我一起回么?”
回应她的是一声低“嗯”,淡淡的。
理由都没找。
季宁默了默。
手中安全带已经解开,却一时没起身下车。
严北承倒也没开口催她。
手搭方向盘,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外。
车里有几秒的静默。
季宁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带着这么一兜子钱,不安全……”
拽住他衣角的那只手很小,只扯了他衬衫的一点边角,力道也轻得微乎其微。
严北承却不由得蹙了下眉。
他没说话,过了足足十秒,才未置一词地解安全带。
季宁望着他冷冰冰的背影,不知怎么,心底反而涌上来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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