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几人便立刻叫了声好,甚至有的人还鼓了鼓掌,原先有气无力倚靠着的身子也站直了,明亮的眼睛在朦胧的夜色中泛着清亮的光。
林建国看着几人激动的双眼,心里却渐渐漫上来一阵愧意,他这些日子里吃这么好,大队里其他村民们却连填饱肚子都难……
作为大队的队长,林建国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无力,那些东西自然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毕竟没个来历,反倒容易招来祸事。
那该怎样给大队再找一条好路呢?至少能让他们能肆意填饱肚子,不用畏手畏脚?
大队里除了种田,便只有一个手工合作小组了,竹编虽说也是一条路子,但大家都是靠山吃山惯了的,其他大队自然也会竹编,手工小组收益自然十分微薄……
天色渐渐亮了一些,等到山边泛来一抹鱼肚白的时候,运送粮食的小队终于到齐,一担担粮食也都装好,交公粮的队伍行动了。
大包山大队离镇子还算近,翻过几座山,再走一截小路,便能看到一些鳞次栉比的瓦房,那一条长街的尽头,便是公社的粮站所在地。
虽然现在还早,粮站甚至还没有上班,但在粮站门外,早已排列了好几个队伍,这些都是附近的大队,也是来交公粮的。
离粮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国营的小饭店,只有两三个窗口,卖的食物种类也很少,但那时不时飘过的几缕面香,却是村民们心驰神往而不可得的东西。
等大家把东西放下,林建国开口道:“都吃了早饭吧?要不我去买几个白面馒头?”
林建国带来交公粮的几个人都是识趣的,赶紧摆摆手:“吃了的,吃了的,哪能再花这个冤枉钱呢!”
林建国却不听,掏了掏身上的票子,转身去了国营饭店,其实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往年自己还不是大队长哩!
“同志,这个二合面馒头怎么卖呀?”
服务员看也不看,随口答道:“馒头五分钱两个,要一两粮票。”
这可让林建国犯了难,粮票可是城市户口才发的,他怎么会有粮票呢?
“同志,我们是大队里来交公粮的,没有粮票,你看……可不可以……”
还不等林建国说完,那服务员就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开口道:“没有粮票?那就别吃馒头了,这可以上头的规定,我可不能随便答应,不然,我还能替你补吗?”
“哎呀,同志,我们村里几个老乡赶了这么远的路,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我们用粮食来换,可不可以?”
服务员还没有说话,饭店门口的一位同志就开口了:“你有粮食可以换?我刚好有粮票,要不我帮你买馒头,你待会儿把粮食给我?”
林建国抬头一看,开口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斯斯文文的,穿着一身没打补丁的衣服,像是个正经的知识分子。
林建国赶紧点了点头,把怀里带的几块钱掏出来,数了三毛钱出来:“麻烦同志帮我买十二个馒头,我待会儿把粮食给你,谢谢同志了!”
那男子掏出来几张粮票,替林建国买了十二个二合面的馒头,馒头用油纸包好,林建国赶紧收拢了口,把热气紧紧捂在里面。
两人相伴出了饭店的大门,林建国又是一阵鞠躬感谢,等那位同志把他扶好,林建国才引着他去粮站。
“我们今天是来交公粮的,还另外多带了些粮食,同志要是信我,咱们现在就把粮食称好,还给你怎么样?”
那同志从兜里摸出来一条蛇皮口袋:“咋不信同志呢?正好我今儿来就是来买粮食的,咱们现在就把东西结了?”
林建国见他这么直爽,也利利索索地去粮站借了一杆称,把几个箩篼上面盖着的东西拿开。
“诶,同志,你是想要苞谷粒还是想要谷子呀?”
那位同志眼前一亮:“要不一半苞米一半谷子吧?哎呦,真是谢谢老乡了,让我占了个便宜。”
说完,那同志便掏出五分钱,又掏出一张一市斤的粮票:“同志,要不你给我换一斤六两的粮食?你们今中午也得在镇上吃饭吧?”
林建国想了想,确实是如此,索性收了他那五分钱和一市斤的粮票,舀了六两苞谷粒和一斤谷子出来。
“我也不占你便宜,一斤三两的苞谷和一斤三两的谷子可不用五分钱,喏,你再掂掂,看重量对不对。”
那同志仔细掂了掂,知道林建国还给他多装了一点儿,顿时就激动得拉着林建国的手:“同志,你是个讲义气的,不瞒你说,我媳妇儿怀孕了,大夫说要吃细粮养养咧,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冤枉路!”
虽说他有粮票,也有钱,但要是去供销社买,恐怕也是粗粮多,细粮少,等这一批公粮交上了,才有机会买到更多细粮。
林建国也笑了:“哎,都是同志,哪用得着这么客气,我媳妇也刚给我生了个闺女咧,我知道的,女人怀孕不容易,兄弟你也多注意着!”
那同志也眉开眼笑,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我在公社的中学教书,就在那边那一个学堂里,以后有什么事,你就来学校找李先锋就行!我认你这个兄弟了!”
林建国把馒头发给几个兄弟,又开始和李先锋聊上了,原来城里的人也不好过哩!吃饭得靠粮票,若是供销社粮食不够了,他们也只能饿肚子,或者全部都买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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