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代儒是当今之老儒,少年时自付学问不错,欲从科甲出身,却因种种原因,不能得偿心愿。中年时独子早亡,媳妇也跟着去了,他与老妻两人抚养着孙子贾瑞,虽管教严厉,对之寄予厚望,但贾瑞却是轻浮无才,似乎并不能有大出息,光大门楣。贾代儒委实心灰意冷。对着学堂之事,也不如何上心,不过图了学堂的事务轻松,能额外得一份俸禄贴补家用罢了。
贾琮对着贾代儒行了拜师礼,奉上准备好的贽见礼。贾代儒因他是主枝子弟,也不怠慢。勉励嘱咐了几句,正要引着他往课堂方向去,只见贾琮又拿出一个布包,道这是他自己的小小心意。见太爷年纪大了,教授学生辛苦,特送来给太爷滋补身体的。太爷千万收下,否则自己心里过意不去云云。
“琮哥儿,你这是哪里来的?”贾代儒不解地打开布包,见其中都是些好药材,贾琮一个庶子如何能得到,连忙追问道。
“太爷,学生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因此二嫂子给送了些药材来。如今学生已经大好,学生年青不需要滋补,这些东西正好孝敬太爷!”贾琮乖巧地回答。贾代儒未必贪图这些东西,但定然会对自己的恭敬很受用。他迫切需要一个好的学习环境,也不是妄图从贾代儒那里得到什么,只希望他能尽些心,不为难就足够了,如果有需要时再帮上一把就更好了。
贾代儒有些触动,他虽掌着族学,但也知道自己只是个落魄秀才,在族中地位并不高,主枝的老爷少爷们见着他,口中尊称一声‘儒太爷’其实心中是看不上他的。他本以为贾赦这人骄横淫逸的,儿子只怕也肖似其父,不想贾琮却如此谦和知礼。再想一想贾琮的身份,他更加感叹,庶子的苦楚和不易,他是感同身受的。顿时,贾代儒对贾琮生出了几分好感,还有同病相怜之意。
“琮哥儿,在学堂里要好生念书,有不明白之处,只管来问太爷!”贾代儒温声对贾琮道。
“是,还要请太爷多多指教!”贾琮连忙说。
贾代儒满意地点点头,亲自领着贾琮向着课堂去了,贾琮自此开始了他的家塾生涯。
贾琮自此每日里上学,从四书开始学起。上午是读书,讲书。每篇文章都要读上一二十遍,然后贾代儒给学生们讲解论述。其实贾琮几遍就背下来了,但却要跟着重复,每当不耐烦的时候,脑子里就立刻响起抄家警告,顿时就安静下来了。他再拿着康熙皇帝一篇文章要读一百二十遍的例子来鼓励自己,人家一个皇帝都能那么苦逼地学习,你这算什么呀!嗯,被安慰住了,心态平衡了。
听讲书时,贾琮惊奇地发现,贾代儒的学问其实还挺扎实的,至少这经义方面,他讲得就不错,贾琮好歹也是中文系毕业的,识货。那他一生连举人也没考上,不知是否是不善于考试的缘故?贾琮觉得,跟着贾代儒好好学习,至少在中秀才之前,是还够用的。
中午,族学里还供应一顿茶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还算丰盛。贾琮吃得就挺香的。贾代儒暗中观察着,他知道学堂的伙食虽还说得过去,但比起荣国府来说,就要差了几等,他原先也是在荣国府生活过的,岂能不知道府中生活的豪奢讲究?看来,这孩子还是个能耐得贫,守得富的,在下一代子孙中,只这份心性就是很难得的。只是可惜啊,他是庶子,贾代儒想起往日的艰难,心中轻轻一叹。
下午,就是学生们做功课,练字的时间了。贾代儒年老乏力,一整日的讲课是支撑不下来,他留下功课后,就由其独孙贾瑞看着学生们完成,再负责维持课堂的秩序,其中也有贾代儒约束着贾瑞不得外出游荡的用意。
贾代儒一离开,学生们立刻就喧哗放松起来。有的凑在一起玩笑,有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或翻看闲书,或趴在桌上睡觉,或借口出恭,去外面小花园里玩耍擦,那两个俊俏的男生几时双双去了屋外,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耳鬓撕磨的样子,着实是太亲密了些!
想不到古人竟然能如此开化?贾琮想起书中贾宝玉和秦钟、淇官的关系,顿时打了个寒战,装作不知其意的样子,茫然地望了他们一眼,就低下头来,认真地练自己的字。他原本学的是柳体字,欣赏其匀衡瘦硬,骨力遒劲,对此间兴起的馆阁体并不太喜欢,无奈馆阁体逐渐成为官场应考通用的字体,他也只好练起来,但是柳体他也不会丢下,自己私下里写字都用柳体,这是他内心的坚持。
贾赦年轻时也是个英俊男人,贾琮的母亲是买来的婢女,若不美貌,也不会被贾赦看上,综合了二人基因的贾琮长相也很不差,特别是脸上的自卑畏缩之色一去,更显出清俊。再加上他毕竟有个贾家主枝少爷的身份,族学中也有人对他生出了窥觊之心,想着他年幼,必定好哄上手。
无奈凭他们如何语言撩拨,贾琮只是一脸茫然之色,半点不开窍的样子,还疑惑地问对方是什么意思,他不懂啊!不过没事,老爷和儒太爷必定是懂的,我去问问啊!
这话把心怀不轨的人吓了个半死,儒太爷也就罢了,那赦老爷听见了,还不打死自己,自己一个借读的,也不看看是什么家世,也敢欺负到贾家少爷的头上?不过,那贾琮也着实是个奇葩,真不像赦老爷的儿子,对着这些声色勾当,竟然懵懂得紧,每日里读书练字,比他们都勤奋十倍。罢了,罢了,这样的怪胎,还是不要招惹吧,也招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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