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福在边上发出起哄的怪声。哈利压根懒得理他,咬牙朝跟前这个长着大板牙,看起来好像有几分巨怪血统的丑陋男孩露出笑容。“你对我真好,弗林特。等我老得走不动了,可能也会在养老院的室友中间给你介绍一个戴金假牙的漂亮姑娘。”她在弗林特的怒视下转身欲走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等等,他们会让都九十多岁了,还呆在霍格沃茨考取巫师高级考试证书的人住进养老院吗?上周我听院长在走廊警告你,他说要是你的成绩继续这么下去,那就百分百不能按时毕业。”
尽管她可以马上想出什么东西嘲弄斯莱特林队队长,却做不到编些聪明话来说服自己忘掉这次屈辱。除了每一步鞋跟重重踏在地上,除了嘴唇颤抖着吸入空气又吐出来,除了因愤怒与委屈而沸腾的血液以外,她什么都感觉不到。等哈利回过神,双脚已经带她来到禁林边缘。随着反复深呼吸令那鼓噪耳膜的振鸣感慢慢退去,她才发觉还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追到了这儿。
“波特——波特!……哈利!你没听见我喊你吗?”
“我想要你走开,布雷斯,好吗?”
他没照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想让她难堪。“可是我的光轮2000还在你这儿啊。”
“还给你。”她几乎是把飞天扫帚砸到布雷斯身上,“现在滚吧。”
“难道我们就不能作为朋友说说话吗?我明白你心里不好受,但是——”
“但是什么?!”哈利猛地转过身来,正对布雷斯,这个学院里唯一正眼看待她的人,“我飞得比其他候选人都要好,进球也是最多的,但是你听见了,弗林特说他们的队伍不要女孩子——不要女孩子!其他三个学院明明都有女球员。”
“他们不是嫌你少了根老二,而是你的名号。打败神秘人的孩子……你难道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吗?”同她比起来,布雷斯称得上心平气和,他一句句解释给哈利听,“斯莱特林的学生当中有许多人的父母,又或是他们父母的兄弟姐妹都曾经为神秘人卖命。在你中止了神秘人的伟业后——我的意思是,在他的势力因此倒台后,这些人或是被关押进阿兹卡班监狱,过上永无天日的生活,或是为了避免与摄魂怪相亲相爱,死命拼凑出一大笔金子送给威森加摩要员,才得以坚持自己被用夺魄咒控制的说法好逃过刑罚。说来非常遗憾,不是所有人都坐拥马尔福家那样数目庞大的财富,好多家庭因此一下子垮掉了。”
“所以这群渣滓没法继续为非作歹全怨我?他们不能像马尔福一样拉屎都拉出黄金来也是我的错?!大难不死的女孩!简直笑死人了,说得好像有谁真的在乎一样。”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刺耳的笑,走到一棵树前,狠狠踹上一脚。“打败神秘人的孩子,这群蠢蛋就信这种可笑至极的说法:手无缚鸡之力的一岁婴儿在决斗中战胜当年最臭名昭著、最强大的黑巫师!大家这么说只是要让自己相信危机过去了——神秘人的黑暗时代已经成为过去时,再也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活了!好吧,大难不死的女孩……是的,我确实从那场谋杀中活下来了,这个说法准确多了,比另外一个有道理多了……可是那又如何?究竟谁他妈的会在乎?”哈利的眼睛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搜寻着还有么东西可以踢,或是让她举起拳头打碎、砸破,可她最终没有这样做,反倒沉默下来。再开口时,她的声音轻得近乎耳语:“……不是我。
“你说什么?”布雷斯茫然地朝她走近一步,脚步有些畏缩,因为怕哈利突然发难,像她打德拉科那样狠狠给自己一巴掌,“我没听清——”
哈利哭了。
就算此刻潘西坐在匈牙利树蜂背上在他头顶上空盘旋一周,指挥坐骑喷出龙焰烧光禁林,手里还举着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妖精宝剑,向众人宣告要剃光德拉科的头发为他对待自己冷淡的罪过而惩罚他,布雷斯也不可能感到更吃惊了。即使是在二年级,被所有人看作打开密室石化同学的斯莱特林继承人的那段日子里,他也从未见过这个女孩掉一滴眼泪。妈妈说有女士在面前流泪时,做绅士的就要温柔有礼地上前提供安慰,可……可她是哈利啊,那个哈里特·波特!
布雷斯所能做的就只是无比笨拙地又靠过去一步,试探着去够她的手臂。他才碰了她不到一瞬间,哈利却仿佛挨了记鞭子似的跳起来。“把你的手拿开!”她咆哮着吼道,扭过肩膀甩开他的手,“不准碰我。”
在接下来让布雷斯痛不欲生的几分钟里,她的嗓子眼好像突然给什么东西堵住了。哈利将右手拳头放到嘴边。不幸的是,哪怕她再怎么死死咬住手背上靠近指骨的那块皮肉,仍然止不住时不时的抽噎。好在最后,她终于勉强收住了。哈利重新转向他,她说话的时候拼命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得太厉害,双眼红得跟兔子眼睛一样,脸上的神情是受伤后的虚弱模样。
“十二年前的真相是,打败神秘人的人实际上……”
这女孩看起来是那么可怜,可怜得布雷斯不忍再看下去,只想忘记自己追着对方跑到这里的初衷,从她身边远远逃开。但他的脚似乎有自己的主张,擅自被底下的草地黏住了,于是布雷斯便只好站在那儿继续听她说话。
哈利依旧在思索,认真组织语言,以便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终于开始说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年纪很小很小,仍会在洗澡时玩橡皮鸭子的小姑娘。这让布雷斯为自己曾经的猜想感到羞耻:他过去一直认为哈利是自己所认识的同龄人当中最成熟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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