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婆婆的石雕之上,一只魅鸟不知何时从天而落,正扭动着僵硬的身躯,仰着小嘴,喳喳直叫,日光下,身躯映出诡异的光芒。
呛的一声,破饭碗跌落于地,老乞丐双目圆瞪:“鬼、鬼、鬼!”
紧接着,由质疑到惊惧,人群中开始有人喊道:“鬼婆婆回来了!她回来了!”
仅仅只是一刹那,老乞丐连破饭碗都还未及捞起,就拎着小乞丐往巷尾跑去。百姓们皆是惊恐四散,街头顿时乱成一片。
尘土交杂的半空中,只余一声声颤抖的喊叫。
魅鸟看着吓得屁滚尿流的百姓,扑了扑蓝色翅膀,回头鄙夷了这一群无知的人类,淡然地飞向了远方。至于是不是飞向它主人那处,谁也不曾知晓。
就在这个时候,晴空万里的临安城竟然飘下了第一片初雪。那轻盈的雪花缓缓落在泛黄的石像之上,刚好帮鬼婆婆遮盖住了皲裂的脸颊。
都说瑞雪兆丰年,可兆的却不是别人的丰年,而是这位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的鬼婆婆的。
百姓们人人惶恐,都说这一场雪就是血腥杀戮的开幕礼,平静了十年的修真道界注定不再平静。
夜,临安孤山脚下,清水村,一座不大却略显雅致的道观里,渡善除恶的牌匾高悬着。烛火摇曳的神台边,十瓶墨色梅花竞相盛开,齐齐仰头朝向神台上的木雕神像。
这神像虽说是栩栩如生,却与普通道观的神像截然不同。这位仙尊,比较接地气。
脸上戴着一张极丑的笑脸面具,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晃得人想犯罪。左手掐成兰花指定在胸前,右手举过头顶,手中还拿着一串银铃,一看就是比较爱钱。
大抵是不走寻常路,于是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香炉里的最后一支清香灭了!连带神像整个身躯也在此时震了一震。
一阵刺眼的光晕中,在一尊五色木神像中沉睡十年的鬼婆婆,齐晚寐,齐简她醒了!
由于被禁锢在神像里,齐晚寐睁开眼的一瞬间,活生生一个全瘫,四肢百骸全都不能动,起初以为有人依样画葫芦,仿照她十年前的做法,为她造了一具机甲躯壳,以不悔铃抽魂入木,以待她苏醒。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她的血肉身躯已渐渐生成,不是麻木的,是有知觉的!只是卡在神像中,动弹不得。
转了转只能动的双眼,齐晚寐窥见了墙上此尊神明的生平事迹。
笑面元君,山间散仙,生平喜爱戴着一张极丑的笑脸面具,好劫富济贫,惩奸除恶,尤其是有求必应这一点,生得信徒欢喜。
因不知姓名,村民们便以笑面为号,盖了一座笑面元君观来供奉她,十年来,香火鼎盛,从未断绝。
萦于魂魄不散的香火,嵌于魂魄不动的魅骨,以及那渐渐化为肉骨血躯。这······是上古三大禁术之一——养魂术!
齐晚寐早年稀里糊涂混成个鬼婆婆时,曾在偏门残卷古籍中,看见过这一诡异术法的。
千年前,阴月冥宗的开山老祖上古狐帝因祸乱世间,伏诛于诸神之手。湮灭前,为保狐族基业,曾生挖心骨,寄生于历代狐君魂魄之中。若有横死之灵,得信徒香火供奉,魅骨可借念力,重聚魂魄,生死人肉白骨,死者或可生。
是了,齐晚寐思忖着,此次复生定然不是走了狗屎运,八成是有幕后大拿在暗箱操作。
可是,有谁肯花如此大的功夫,建了这座道观,雕了这尊神像,将魅骨放入神像中灵养,然后用十年的时间,假借笑面元君的名义行善积德,集聚信徒念力养魂塑体,去复活一个恶贯满盈,未知归期的罪人?
先不说此禁术在古籍中只是寥寥数语,残缺不全,且并无实例能够证明是否奏效。光是维持道观香火念力这事,便难如登天。能让百姓心甘情愿供奉她十年之久,岂非日日都要听其心,应其愿?
齐晚寐想想就觉得背后的大拿实在是执念深重。
只可惜,有些事情,有执念是不够,还得有机缘。
比如她现在灵魂虽然已经苏醒,肉/体也在渐渐重生,但魂体无法相合,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
啪的一声,观门开了,灼亮的火把,锋利的锄头掐断齐晚寐的思路。
二十多个村民鬼鬼祟祟走了进来,个个虔诚地双手合十,碎碎念道。
“千万不要怪罪我们······”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
“您救苦救难,必定能谅解······”
“快!快!麻利点!”领头的村长催促着一个提着水盆的大汉赶紧进来。
此时一股腥臭弥漫在整个道观之中,大汉似乎有些犹豫:“村长,真的要这么做吗?”
村长道:“愣着做什么,泼!你没看到今天村口死了多少人,有多少血掌印吗?”
“快呀!时辰快到了!不按照她说的做,大家都得死!”
在众人催促下,大汉一咬牙,朝着神像,双手一抬,满盆的液体泼洒而出,淋得齐晚寐睁不开眼!
烛光下,昔日的神明雕像染上了一层血色,是狗血!
齐晚寐心骂了一声,操!
村长又道:“快!快把神像给我凿下来!”
凿?
重回人间,竟有人比她还要疯魔癫狂?
还没等齐晚寐反应过来,无数根粗大的棍子便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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