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幼时喃喃于口,今朝再念出口,师元鳍却觉得自己是枉读圣贤之书,空有一腔书墨,枉为人子,有眼无珠!
一声冷笑声渐起,师元鳍两指泛起黑光,朝着自己的眼睛戳去!
“别!”
齐晚寐急唤出声,东方衡立即捂住她的眼:“别看。”
一阵刺眼的光当即被遮挡在外。
等光芒散去,东方衡的手才落下,只见一个枯槁干瘦的身影倒在了地上。
原本病到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师元景竟是强行涌出了体内的灵力!
震开了师元鳍!
“阿景!”师元鳍爬了过来,抱着从床上滚落的师元景,“你怎么样?”
师元景毫无气力的声音唤着:“哥······”
这是十年来,师元景第一次开口说话,也将会是最后一次。
对于阴月狐族来说,灵元气汇聚于心脉之间,元气盛则体健身强,元气弱则身弱气竭。
这二十一年来,受胎毒影响,师元景的元气本就如泥牛入海,难聚易散,如今竟在瞬间涌出灵力,将心脉之气强制散于四肢百骸!
此举虽然能暂时压制胎毒浊气,得一时康健,却也只是回光返照,终将油尽灯枯。
“阿景,你疯了不是!”师元鳍当即抬起手掌,指尖的灵气滚滚渡向师元景,“别怕,有哥在!”
“哥······别他娘这么肉麻。”
师元景虚弱的嗓音轻起:“母亲头七那晚,其实是给我托过梦的。她告诉我一切的真相了,她说她很想你,但你被仇恨戾气包围,根本入不了梦,只能拖我告诉你,可是我他奶奶的我说不出声······”
这多年,别在恨了,你一直都恨错人了······
可师元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看着亲生哥哥在仇恨的炼狱里痛苦煎熬。
渴求自由,痛苦,绝望,甚至想过用死来结束这一切,可那个四肢残破,跟他一样无法言语的父亲总是会在关键时刻拦住他。
许是他贪恋人间,许是他不舍这个家,他已经没有家很久了······
后来,在父亲的照顾下,他竟拾起一点希冀,希望自己能好起来,拉师元鳍回头是岸。
可师元景终究像大多数苍生一般,万事求而不得。
“不怪你,是哥没用,只要你好起来,哥哥什么都答应你!”
“我哥最厉害了!谁说他娘的不要命敢说你没用!”
师元鳍一震,那个骂他是窝囊废,说他谁都保护不了的弟弟,竟然说他厉害?
不,他谁也保护不了。
“他娘的爽快啊,哥,你终于不用管我了。”师元景释然一笑,依稀还是昔年那个满口脏话的小无赖。
“哥,管你一辈子!”师元鳍眼中血丝满布,疯狂地抱紧着师元景,“你不是说要看遍山川美景,吃遍天下美味,等你好了,哥带你去!哥带你去······”
那一年,古树苍翠,师元景许下的心愿是多么简单,可终究无法实现。
师元景眼中光晕渐渐暗淡下去:“我累了······”
师元鳍泣不成声:“你要坚持住,我还没看到你娶妻生子,我还没当大伯父,还没教侄子练武习法!”
“哥,你可能看不到了。”师元景声音极低,眼皮越来越重。
“别睡!弟弟!对了,”师元鳍慌张地从身上掏出一片柚子,放在师元景的手中,“我们一家人还没坐在一起吃柚子!你最喜欢吃的!”
师元景颤颤的手握着小小的柚子:“老子已经长大了,可以为哥哥遮风挡雨了······”
囚徒一世,自由难求,如今解脱之时还可换得兄长回头是岸。
师元景的狐狸尾巴浮现而出,身体一点点透明下去,他眼角却泛起笑意:“这么多年,都是你守护着我,换我了······”
这么多年都是你守护着我,换我了······
这也是师夫人临死前对师相如说过的一句话,就像一把刀刮得人喉咙辣疼。
我命由我不由天,终是变成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手中的柚子滑落,师元景终是安详地闭上了眼。
“弟弟!”
唯一的亲人烟消云散,师元鳍的一声嘶吼响彻整个古画之境。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齐晚寐黯然垂下了眼,东方衡轻轻扶上她的肩膀,眸光里都是安慰的意味。
咔咔咔!
一阵巨响声传来!
楼顶地面一条巨大的裂痕猛然爆开!
众人皆是一惊!
古画之境楼晃石裂,复刻千年的辉煌楼宇随着师元景的离去而快速崩塌!
“少衡君!”
“嗯!”
东方衡与齐晚寐两人相视点头,抄起床上的东方念,以及那晕倒的二十来个壮汉,一一快速落至安全的一角。
看着这崩塌之境,猜也能猜得到,古画原本就历经千年辗转,色彩已然暗淡,宣纸已然泛黄,寿命气数原本即将耗尽,这些年来全靠双师兄弟的灵力支撑着,如今一死一伤,古画之境亦是濒临崩塌。
对于这个结局,师元鳍早已料到,现在长悬于顶的屠刀落下,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抬起锋利的狐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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