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厉与嘲讽皆灌在匕首之上,引出一阵骨头分离的声音。
呲!
“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双雕木刻花的手,那是一双曾持剑斩狐君的手,那更是一双能做出活机甲惊艳世人的手,承载了齐晚寐多少意气风发和少年壮志,就这么在锋利的刀口下,被划得稀巴烂,一根根青筋在汩汩血液中被横挑而出,染红了刚刚做好的一串铃铛链。
锁在齐晚寐脚上的铁链喀的一声,断了。
可没想到的是,弱弱突然瞳孔睁大,脸色一白,晕倒在了齐晚寐的面前。
来人正是阴月冥宗,狐族的黑相夫妇,谢无涯和黑三娘!
“妈的!老子最恨打女人的人!什么玩意儿!”
黑三娘轻拂过额间碎发,妩媚看向身侧的谢无涯:“就是,女人打女人,心被老鼠啃。”
“阴月冥宗和修真道门大战当前,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齐晚寐气若游丝道。
囚妖谷云端的乌云渐散,同心圆法阵上,黑相夫妇将这一出“为什么”清楚地说了一遍。
道门有道门的“张良计”,冥宗有冥宗的“过墙梯”。
阴月狐君赤姬得知齐晚寐意欲盗取尸蒂莲叶救人,她便将计就计,指使黑相夫妇故意放水,加上弱弱这个奸细,暗中给尸蒂莲叶动些手脚,让叶子生花散出了血骨香,一手策划了整个香雪海的惨剧!
如今更是乘胜追击,吸干了大批同族灵力,练就邪灵大法,打算与道门大干一场,为她死去的姐姐白姬报仇!
谢无涯和黑三娘为人光明磊落,重情重义,承昔日前老狐君的一饭恩泽,便食君之禄,奉命行事。可触及情义底线,一忍再忍,无需再忍,自然是一拍两散。
道门与冥宗开战前夕,黑相夫妇便携亲属二十人辞官别君,决心前往一处空间罅隙,从此远离俗世纷争。
缘来缘去皆散,不如归去,便是如此。
好巧不巧,一行人出了阴月洞府,刚飞至香雪海上空,却发现了齐晚寐这个倒霉蛋。想着自家那个熊孩子谢絮灵曾因她捡回了一条小命,不免要多管闲事一回。
谢无涯上来就是一句狠话:“你别太感动!老子只是路过,看你太可怜才出手相助的!不然,我才懒得跟你们这些道人打交道!”
“死鬼,话这么多,没看到人在流血吗?”黑三娘帮齐晚寐包扎伤口,明艳的眼眸刮了一下谢无涯,谢无涯立即怂得跟个小绵羊似的闭了嘴。
“总之,多谢。”齐晚寐顿了顿,“对了,现在箬水之滨的战局如何?齐氏的人?东方家的人?他们怎么样?嘶——”一字一句,焦灼激烈,连带着齐晚寐手背的血液愈加猖狂涌出!
“他们这么对你,你还操他娘的心,你他娘的这手还要不要了!”谢无涯呵斥道,“不要现在就可以废了!”
“我要的,要的,”齐晚寐惜命道,声音渐渐放缓,“你们能不能告诉现在究竟情况如何?”
谢无涯和黑三娘相视一看,最终还是黑三娘笑呵呵地开了口:“唉哟,两边打累了还不得休战一下。趁着他们还没回来,跟姐姐走,咱们去空间间隙吃香喝辣看小哥哥,岂不逍遥爽快!”
“赶紧的!老子可没那工夫,我儿子和兄弟们都在下头等着呢。”谢无涯一向粗犷,扶起齐晚寐便要走。
匆忙间,一块剑型石碑擦过齐晚寐的肩膀,不知为何,她的双脚定在了原地。石碑上鬼画符般的文字映入她的视线中,奶声奶气的声音飘进了耳廓中。
“齐门中人,持剑,当护己之爱······”
那一年,齐氏院落内的君子兰才刚破土萌芽,齐晚寐也不过是个两岁大的娃娃。
齐氏院落里,一块刻着齐氏家训的石碑前,齐沅音抱着她,她跟着齐沅音温柔的声音,重复念着:“人生来平等,当有救无类,仁心仁术,无愧于心。”
“真聪明。”齐沅音戳了戳齐晚寐的小酒窝,“小阿简,记住了吗?”
“记住了!”
“阿简,我们欠你沅音姨太多,若齐氏有一天陷入危难,你不可袖手旁观!记住了?”
那年逍遥谷火光冲天,齐沅光临别之声钉在了小齐晚寐的心中。
小孩子懂什么亏与欠,但那是母亲给她的交代。
她笃定点头:“记住了!”
记住了!
这三个字跨过万千个漂泊岁月,戳进她的心里,甚至盖过了一个一直以来很俗很平凡的愿望。
她想活,比任何人都想活,比任何人都想活得好,像她阿娘说的,好好活着,一生平安,金银财宝,混吃等死。
只要现在趁乱逃走,天涯海角,任君翱翔,一生逍遥。这些都可以拥有。
五年前,多管闲事拔剑救人,却被种下魅骨的下场,她不想再去体会一次。
可是,怎么可以?
在那个生死不知的战场之上,有她的亲人,齐沅音,齐沁,有她的挚友,东方衡,东方怀初。
明明她舍不得的······
明明她撑着就是为了等他们回来,想尽办法自证清白。
明明正道之气就存在她的骨子里,她也曾秉承家训,持剑救人,无愧于心啊。
所以,不行。
齐晚寐沉声坚定道:“我要回去。”
“不知死活!”谢无涯骂道,“赤姬那娘们已练成邪灵大法,连道门那四个臭道士都拿她没有办法,如今她为了替她姐姐先狐君白姬报仇,早已杀红了眼,你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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