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一切,何其血腥。
院子中,有些尸体缠绕着倒在地上,有些尸体相互对峙挟持着,有些尸体互相撕咬着,满口都是血肉。
而这些,都是齐氏子弟和感染了血骨香的阴月妖族。
正如诸人所言,血骨香已入心,丧魂失智。
所以,这帮正道人士将他们一一封在此处,让他们互相残杀。
双拳咯咯作响,齐晚寐冲入尸群中,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沅音姨······沅音姨!齐沁!”
环顾之下,血尸横陈,死气弥漫。
最终,最终,齐晚寐的目光落在了院中的齐氏家训石碑前。
一身黑衣的阿丑瞪大眼睛,半面银色面具已然跌落在地,脸上露出了一条刀疤。
那是昔年为救齐沅音留下的。
这一点疤痕损不了他冷峻的五官,只可惜胸前插满了刀剑,血已染脏了他半张脸。
明明是死不瞑目的难受模样,可他却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一样,依旧笔直地持剑站立着。
顷刻间,一张宣纸上的刚毅字句砸入齐晚寐的灵台。
“吾,愿守一人一世,人若去我不留。”
这样深刻又隐忍的执着,阿丑只留给了一个人······
齐晚寐不敢再想去下,一步,二步,三步,她快步朝里面奔了进去。
灰暗的日头下,她看到了阿丑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一袭蓝白衣袍已全数被鲜血染红,唯独一张脸却是干净的,唇角悬着一弯弧度,温柔慈悲的一双眼垂着,死死地盯着石碑上的齐氏家训——有救无类,问心无愧四字上。
这个人,正是齐沅音!
“沅音姨!”齐晚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从不可置信,到一字一句碎在喉咙间,“沅音姨,你醒醒啊!我是晚寐,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
到此刻,氤氲的泪水终于冲破防线,自双眼淌了下来,齐晚寐嘶声道:“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的吗?!”
她还记得,临走前,齐沅音曾亲手包的一碗雪饺,她当时走得匆忙,甚至连一口都来不及尝,当时,齐沅音还笑着说,没关系,温一温便好。回来就能吃上热乎的了。
现在彻彻底底地凉了······
人间一捧温食,终究无人再帮她温着了。
“沅音姨,你看看我,看看我啊······看看我,好不好?饺子我还没吃,我还没吃到啊!!!!”
那个最疼爱她的沅音姨,
那个隐忍爱意,自囚一生的齐沅音,
那个被齐氏责任传承压弯了脊背的齐掌门,
明明就要卸下重担,重获自由,与知心人携手一生。
可如今!却死在了自家门庭之中,死在一生恪守的家训前,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们甚至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便已天人永隔。
而这些!都是因为——
“你们······”齐晚寐徐徐回头,看着已蜂拥进院的众人,眼底溢满了滚滚戾气,“是你们!”
“荒谬!”萧如流否认道,“他们皆因你而死!若不是你执意要保下这些妖孽,齐氏中人怎会被这些发狂的白眼狼啃咬至死,若不是怕这些妖孽出来为祸苍生,我们怎会布下禁制结界。他们是互相残杀至死的!与人无尤!”
他们还在狡辩,一阵阴沉可怖的笑声自齐晚寐喉咙中发出。
“他们是相护残杀没错,若不是你们明哲保身,他们怎会连出逃的机会都没有!阻止祸害出来为祸苍?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
怒然拂袖而出,一阵戾气袭向众人,东方伯眸色凛然,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众人之前,呛出一口血来。
齐晚寐一怔!心有不忍。
那毕竟是东方伯。
教过她的秘天院掌院!
但与此同时,他也是东方氏一派掌门,是道门的公平秤砣,是肃正清道的执法者!
两人早已恩断义绝!
如今东方氏大弟子东方衡闭关,二弟子东方怀初因之前相救齐晚寐被罚面壁思过,掌门更是被曾经的秘天院门徒辱伤至此,一向火爆脾气的素绝师太极愤然上前:“齐晚寐!你辜负尊长,离经叛道,弃明投暗,本是正道中人,却一心想着妖!”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齐晚寐目光锁在齐氏家训的石碑之上,冷笑道,“同为生灵,怎么妖就是恶,人就是善!我看,有些人心,比鬼还可怕!”
萧如流骂道:“强词夺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们物以类聚,终究是作法自毙!你这个见不得光的废物,何敢在此叫嚣!”
“见不得光的废物?”
一个和煦却又坚毅的声音掐断萧如流的腌臜秽语,响彻整个庭院。
第62章 俱焚
院里,众人眸眼中满是愕然之色,只见那青年一身白衣飘然绝世,红绫遮眼,猎猎翻飞,自天幕腾落而至,立于齐晚寐面前。
“你······”退居一旁的东方伯看着此人,许是愤慨此等超凡高人竟助纣为虐,惊愕地呛出了一口血,彻底晕了过去!
白衣青年不屑于任何人的眼光,声色坚定道:“囚妖谷中,是谁自行解开魅骨的半边陨印,被万妖侵蚀也要赶回战场,救诸君一命?”
“······”
“箬水一战,是谁力压阴月狐族,斩杀阴月狐君,力保众人安全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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