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烟见他一副小迷弟的模样,不再多言,继续看向流光镜。
羿冕站在池前赏花,身后长廊忽然出现一位仙姿绰约、红裙花冠的女子。
羿冕感知到女子的到来,却没回头。
那红裙女子脚步放轻,悄悄走到羿冕身后,又蹦起来,从后捂住他的眼,嘴唇微动,看那口型,应当是在说,“猜猜我是谁。”
羿冕由着那女子捂着眼,冷峻的脸庞露出一丝笑,犹如冻雪化作春水,温柔又宠溺。
他说出那女子的名字,又转过身,拥住那女子。
那红裙女子笑容热烈灼艳,像一轮小太阳,散发着融融暖意和明亮光芒,将整个墨池都照亮了。
她整个人,都与魔界格格不入。
便是陆云烟这么个不知内情的外人,见到这鲜活又明媚的女子,也能感觉出她并不是魔界之人。
她扭头问姬卫,“这女子是谁?”
姬卫望着她道,“她应当是你的母亲。”
陆云烟一时怔忪。
不知为何,母亲两个字一出,她眼眶忽然有些酸胀。
再看流光镜里那眉眼含笑的女子,陆云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复提醒自己,别被这个姬卫带入沟里了,没准这一切都是他编出来的,不能那么容易相信。
她怎么可能跟魔界扯上关系呢?她只是异界传来的一缕魂魄,她在现代有爸妈——虽然有了跟没有一样。
而在这个时代的原主,她也是有爹妈的——虽然爹妈死的早,但的的确确是凡人之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镜中的魔神和红裙女子,她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他们怎么可能是她的父母?
在她努力建设心理防线时,姬卫适时添补,“对于您的母亲,属下所知甚少。听一代一代传下来的说法,她并不是魔界之人,而是突然被羿冕带了回来。之后,她便成了魔尊夫人,留在魔界……再然后,便是神魔大战,魔界和妖界倾巢而出,对抗天界。那一战极其惨烈,魔界险被屠尽,羿冕被镇压,夫人也不知去向。有人说她以身殉夫,葬身于无尽之地。有人说,她逃出了魔界……”
说到这,他神色变得沉痛又愤慨,咬牙道,“公主,你如今是认贼做母!妖王幽箬就是个两面三刀的叛徒,若不是她带着妖界临阵倒戈,咱们魔界也不会输给天界!如今她妖界倒是过得滋润自在,我们魔界却被欺负得抬不起头!那贱人害了我们魔界,害了您的父亲母亲,如今她儿子还蒙骗你签订婚书,试图将你控制在他们手里,实在可恶至极!”
陆云烟站在原地,听见姬卫这一口一个贱人地骂幽箬,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细白的手指抚上腕间的锦衣镯,她沉着脸,打断姬卫的话,“幽箬姑姑才不是你说的那样,殿下也没你说的那样卑鄙!”
“公主,你是被他们母子蒙蔽了!他们仗着你不知前尘往事,蓄意接近你,笼络你。”
姬卫冷哼,“难道你就没想过,他钟离灏乃堂堂冥王,放着天界那么多神女仙女不娶,为何非要娶你个凡人?”
这话如同一枚尖刺,狠狠地扎进陆云烟的心里。
这个问题,她想过。
非但想过,还亲口问过钟离灏。
可他说,天意如此,叫她别再多问。
姬卫见她神色恍惚,便知自己的话切中了要点,于是添柴加火,继续道,“还有你脖子上的玉坠,那应当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却被钟离灏以神血封印住。他们就是怕你想起往事,回到魔界!”
陆云烟想到玉坠上那抹血痕,胸口一阵窒息的沉闷。
难道那玉坠真的是魔物?所以她每次询问,他都模棱两可,给不出个确切答案?
种种念头涌上脑海,她又想起在万年县时她想去修仙,可钟离灏坚决不同意。
之前她怎么都想不通他为何不同意,但她若是魔尊之女,他不让她修仙,似乎就有理由了。
他怕她变强,怕她觉醒,怕她会接触到魔界,从而与他们作对,所以才想叫她回冥界,在他的羽翼下生活。
说是庇佑,实则是想控制她?
她越往这块儿想,心里愈发难受,再看姬卫说起钟离灏和幽箬的咬牙切齿,她狠狠掐了下掌心。
不,自己怎么能听信一个邪魔的片面之词?
殿下多次救她,又待她那样好,她怎么能怀疑他。
陆云烟抿唇不语,再看流光镜内,池前男子已然不见,只剩下那红裙女子独立池边,纤纤素手轻抚着微凸的腹部,眉眼间笑意不再,反而染上难以挥散的忧虑。
忽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流光镜内。
紫裙翩翩,身姿婀娜,眼波妩媚,正是妖王幽箬!
隔着三万年的光阴,幽箬的容貌并没多大改变,但镜子里的穿着打扮还是未婚女子的装束,与如今的雍容华贵相比,显得青涩又娇俏。
幽箬走到那红裙女子身边,神色仓惶的说了些什么。
红裙女子听后,脸色陡然一变,抓着幽箬的手,紧张询问。
俩人在池边说了两句,便一齐匆匆离去。
至此,流光镜彻底暗了下来,又恢复为黑漆漆的石碑状。
那三个脑袋的魔龟也精疲力尽地阖上眼,重新沉入墨池。
姬卫说,“那大概就是流光镜最后一次照见池前的景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