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唯一的窗户被铜锁扣着,上面熟悉的刻印令江临的眼有一瞬间的刺痛。
江临将没有早点发现这一细节的懊恼暂时搁下,继续仔细地检查着屋内的角角落落。
伙计们已经截了悬梁的绳索,将彭掌柜的尸体放了下来。被分成两段的麻绳一半被死绑在房梁之上,另一端打了个单套环束在死者的脖颈上。
死者长发披散,圆目欲裂,身上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脖颈上只有一道清晰分明的勒痕。
“死者彭玉,男,襄州兰滨人士,年三十一,是平安酒馆的掌柜,与陈知府和路平都是同乡。今日酉时许,两名伙计亲眼看到死者在屋内悬梁的投影,二人想要阻止,却撞不开门。待他们叫来帮手撞开门后,死者已经没了气息,只留墙上的……”
四人齐聚案发现场,谢龄简单总结了一下发现彭掌柜尸体的过程。他不敢将目光落在墙上,放轻了声音继续道:“……只留墙上的三个血字。”
展昭和白玉堂抬眼看去,只见墙上由鲜血书成的“陈景玥”三字。
那字形蜿蜒扭曲,似藏着无限怨恨。
不用再写其他,只将陈知府的名讳留在此处,便能让人展开无限联想。
谢龄拿出一张残破的薄纸,道:“这是捕快从死者怀中搜出的半张诉状,笔迹已确认与死者一致。诉状上面说路平之死并不是意外,而是与陈知府有关,还说陈知府寻到的月华明珠也是从路平那里抢的……”
终于有简单直接的线索指向了路平,江临立即接过那薄纸细细看来。
那诉状没有说路平是如何获得那月华明珠的,只说他得了明珠以后,自以为发了笔横财,想要将宝物售卖出去。
却不想中间被陈知府及其下人于良听去了他得了明珠一事,二人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遂将路平残忍杀害,夺走了月华明珠。
江临只知道月华明珠是陈知府献与官家祭祀的重要祭品,确实不知对方得到明珠的手段。
但这诉状只论了缘由,却少了阐述证据、落款日期的那半截,完全无法证明月华明珠曾为路平所有。
想来连大理寺最好的仵作都说路平的死是意外,或许就是因为找不到证据,这张诉状才终究没有被递到官府里去。
彭掌柜与路平是同乡,有可能是路平当年与陈知府斗殴时,把路平接出了衙门的人。
即便只看他为路平写下的这封诉状,也能证明二人交情匪浅。
或许这就是彭掌柜对陈知府的恨意之源,也是他的杀人动机。
谢龄还补充道:“而且,捕快们刚刚在平安酒馆的后院马厩里挖出了一条细犬的尸体,大约死了三到五日……”
死亡时间恰好能与案发日期对上号,这条细犬就很有可能是被用来破坏尸体的那只。
展昭眸光微动。
……明确的杀人动机、疑似畏罪的行为和确凿的物证都有了,难道这个彭玉就是杀害陈知府的凶手?
“那踏雪堂的匕首又要怎么解释?”展昭是正在心里默默地想,真正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人是白玉堂。
白玉堂原本就没怎么跟进江临的调查进度,什么都敢问敢说。他道:“动机和物证来得突兀,人也死得这样凑巧,我怎么觉得这彭掌柜是真凶的替罪羊呢?”
谢龄犹豫道:“可江少丞和下官,还有店里的两个伙计都看见了彭掌柜悬梁的那一幕啊。”
“你们骑在马上匆匆看了一眼,说不定是看错了呢?我感觉这事儿就是不对。”白玉堂耍赖似的说着,却得到了江临的附和。
“确实不对。”江临指尖擦过门口地上的一片粉迹,将那粉末放在稍远的地方闻了闻,道,“很刺鼻的香气,这是什么?”
展昭闻言上前,越辨别眉头锁得越深。他道:“是迷魂散。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白玉堂一听,顿时燃起了些破案的兴奋劲儿,说:“肯定是有人把它用在了彭掌柜身上啊。看来这案子真不是自杀,那两个伙计呢?让他们来仔细说说到底看到了什么画面。”
江临也颔首同意,两个伙计被再此请来问话。
两人中的小伙计刚来酒馆不久,人生头一回见到死人,明显被吓得不轻。
另一个老伙计稍微成熟一些,又与江临几人都见过面,答起话来少些磕绊。
“回禀官爷,酉时是俺们店里的吃饭时间,小王当时见掌柜一直没下来,便打算上楼叫人。谁知他刚到三楼就看见……掌柜屋中点着烛火,影子高高地落在门上,似乎在去够什么东西……”
“小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听见凳子倒地的声音,还有那抽动的动作……”老伙计拧了把汗道,“草民当时正巧在二楼干活,听到小王的叫声就上了楼,刚看掌柜的影子在那儿抽搐,烛火就灭了。”
“俺赶紧拉着小王去拍门,谁知掌柜的拴了门,俺们咋也撞不开……再然后,俺们下楼叫人时,就撞上这位官爷了……”
白玉堂微微眯眼道:“你们确定自己看到的人影是彭掌柜?”
“呃……俺们掌柜的身形比较好认,应该不至于认错……”
白玉堂看向彭掌柜那个鼓囊囊的圆肚腩,觉得比较有说服力。他又问:“我看你们这三楼房间挺多,门还都连成一片,你们该不会是认错了自家掌柜的房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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