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汉看着,暗暗心惊。
亏得大旺提醒。不然,不晓得该咋办?
村办食堂是不敢去了。
田老汉第一个打申请,要领了粮食回家吃。田秋山不同意,说:“二叔,都领回家吃,那咱这食堂还办不办了?”
“秋山,俺跟你二婶子一把年纪了,牙口不好,啥都嚼不动,就照顾一下呗……”
田老汉死缠硬磨,田秋山不敢松口,怕社员们有样学样。
袁氏一看,就拿出了看家本领。
她找到田秋山说理。还没说几句,就捂着胸口,眉头一皱。
“哎呦,俺心口疼……”
说着,两眼一翻,往地上一躺,没气了。
田秋山唬了一跳,赶紧喊赤脚医生。
赤脚医生挎着医药箱赶来,又是拍冷水,又是掐人中,又是抹清凉油。
袁氏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田秋山只好叹了口气。
“二婶子,您行行好吧,俺答应你了还不成?”
袁氏一听,悠悠地吐了一口气。
这么一闹腾,田秋山顺势吐了口。他把文书和仓库保管员喊来,批了条子,让田老汉盖上手印,把这一季粮食领回去。
田老汉和袁氏背着粮食口袋回家,赶紧关上院门。
他们住在大旺家,地窖里存了不少山货、干菜,还有杂粮。
这是去年攒下来的,入社时没交公。
有社员举报,田老汉抵死不肯承认。队里要来检查,田老汉端着粪叉挡着院门,说:“要粮食没有,要命有一条!”
袁氏也跳着脚骂道:“哪个不得好死的,瞎胡乱说?俺家要是翻出一粒粮食,俺就跟你姓!”
当着众人的面,田秋山不好徇私。
就放缓了语气说:“二叔,您说没有,那就让俺们进去瞅瞅……”
田老汉瞪着眼睛说:“咱话说在前面,看看可以,不许乱翻腾,俺家若是丢了东西,你们得照价赔偿!”
田秋山带着村干部进屋瞅了瞅,空荡荡的,啥都没有。
几个社员挤在院门口,被袁氏拦着,不许踏入半步。
村干部检查过了,这件事算是揭过去了。
有了粮食,心里就踏实。
田老汉和袁氏躲在屋里,梢上门。把粮食口袋挂在横梁上,提搂着。
这样防鼠防潮,保存的时间长一点。
袁氏又从罐子掏出一只木匣子,打开来,摸出几张全国粮票,数了数。这是大旺寄来的,说买几斤细粮吃。可她跟田老汉哪里舍得?就这么攒着,反正不会过期。
这事儿不敢跟任何人说,就连大顺和大壮都瞒着。
怕分不均匀,更怕人家眼红。
自打大旺出息了,就被村民们盯着。有点啥动静,就传播开了。
还有跑到门上借钱的。
借吧,舍不得。不借吧,净得罪人。
*
转眼进入了七月。
期末考试临近,田小苗抓紧时间复习。
这一回,她拿了文科第一名。
心说,自个儿喜欢才能发挥好,学文科也一样建设国家。
这个小插曲,田小苗没跟冬子和梅子说。
现在还太早,等念了高中吧。
领了通知书,就放暑假了。
上面发了通知,提出“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让大、中学生下到工厂、农村参加劳动。学校也组织了高中学生,由老师带队,扛着红旗下了厂区。
田小苗第一次进工厂,看什么都觉得稀罕。
车间主任安排了一位老工人,给同学们讲解机器零件打磨流程,并做了演示。同学们坐在工位上,戴着袖套,拿着砂布打磨零件。
一开始热情很高,可干着干着就觉得枯燥乏味。
盛爱龄跟田小苗挨着,一边打磨,一边看时间。
休息时,她跟小苗悄悄地说:“这家工厂是我爷爷开办的,我爸爸第一个参加公私合营,还上了报纸呢……”
“爱龄,跟人家可不要说这些……”
“嗯,我知道……”
盛爱龄捂着嘴,得意地笑了笑。
她父亲是政协委员,在市里挂上号的。
田小苗心说,资本家也分类型,盛伯伯还是蛮进步的。听说,早年下车间跟工人们一起劳动,可积极了。解放后,去京城开会,被国家领导人接见过,还合影留念呢。
不过,时代变了,资本家都已成为过去。
现在最吃香的是工人,工资高、福利待遇好。像八级钳工,一个月拿一百多块,比厂长的工资都高。在厂里做工,有食堂、有宿舍,一年四季发工作服,都是帆布做的,特别结实。走在大街上,看到穿工作服的,特别羡慕。
与之相对应的,是技术和质量。
国营工厂对质量要求很高,生产的东西特别耐用。直到后世,一些家庭还保存着六七十年代的老古董,像搪瓷缸子、洗脸盆、军用水壶、床单子等等。就像一段记忆,描绘着那个时代的灿烂和辉煌。
这个暑假,冬子和梅子没有回来。
那边也在搞实践活动,参观、学习忙了一个月。
秋季开学时,田小苗升到了高三。
冬子上了高一,梅子上初三。
这时候,秋收开始了。
靠山村收了高粱,红艳艳的一片。红薯、南瓜、豆子也晒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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