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呢?”
“在会客。”
荣时乃朝堂重臣,才略好一点,探病的,问公事的便都上门了。他已无法在竹楼安生呆着,多数时间都在前堂花厅或者大书房。他又不肯在人前失仪,总疑心身上带药味儿,一天要换几次衣服。
国公府总不缺对风向把握敏感的下人,他们察觉到三爷与夫人之间的微妙变化,便开始寻找林鱼处理一下家事。
“大人伤成这样,又忙成那样,夫人怎么忍心真得放手不管呢?毕竟是两口子,夫妻一体,俱荣俱枯。”
林鱼没有拒绝。
这无疑坐实了推测,于是众人愈发大胆。
荣时很快察觉到了这点变化,他意外之余,心头泛起一层甜蜜,淡淡的,薄薄的,却足以让他回味不已。
她愿意重新出来做事,愿意帮他,她自失忆后便一直游离于国公府之外,所有人所有事都无可无不可,可她现在重新走进来了,愿意关心荣炼,关心家事。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转圜心意了呢?
他们当日争吵一番,她吐露怨言,而他诚恳的道了歉,所以,往事揭过他们可以重新开始了?
她……终于打消回翠屏山的念头了?
荣时心头一阵激动,仿佛有一只小鼓砰砰敲响,他双眼莹润发亮,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笑影。
长青过来送刚煎好的药,见得主子这副神情差点丢掉手里的药碗。他见过的荣时有温润疏离的,有冷漠强势的,却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温柔而纯净甚至带一丝腼腆。
“主子,吃药了,今日药里多加了两味,可能有点苦……”
话音未落,就见荣时拿起药碗一饮而尽,他赶紧奉上清茶漱口,心中大觉罕异,三爷并不是个挑口拿性儿的人,受伤吃药从不皱眉头,但毕竟这次吃太久了,天天一日三碗,药比饭多,再送药过来,他总会让他放着,放到快凉了,才忍着喝下去。
今日倒是意外的爽快。
正琢磨着,忽听荣时道:“吩咐下去,家里有事如常找我,别去叨扰夫人。”
大夫说了,林鱼心血亏耗严重,若不及时调整,会影响寿数。倘若他没动心,大概就作寻常家事,凭她吃药调养便是,但现在情根渐深,每每想起便觉心口发疼,只恨不得把人捧在掌心好好护着。
长青也乐见三爷和夫人修好,但荣时的命令还是要执行。林鱼倒是没有什么大反应,对荣时的“心意”乐得笑纳。
这样一来……她又有时间去公主府了。
卫云红的伤势比荣时轻,确实如云阳公主所说,当荣时把“公主”带上马背的时候就意味着把最大的危险揽给了自己。
卫云红伤在头脸上,看着吓人,恢复起来倒是快的多,林鱼今日来看他,他的脸上已经结了疤,远远看着有些狰狞,走近了细瞧,看久了,反而觉得更添英武。
“公主不在吗?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很忙,忙着追查刺客呢。”
林鱼关怀他几句,仿佛找老乡缓解思乡情绪一般,把话题绕回了翠屏山。
“老家很远吧?要走多久呢?有多少水路,多少旱路……”
林鱼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然日薄西山,她在国公府外见到了陌生的车马,进了二院又发觉气氛不大对,府中下人多少有点战战兢兢的架势,连西园和春晖院都派人在外头守着,随时听消息。
“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红烛急急的走出来,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发生什么事了。”
“刑部的冯玉溪冯大人来了,说是要拜会大人,问大人的伤,但那声气看着就很不对。”
林鱼微微皱眉看向大书房。
冯玉溪,云阳公主说过的,荣时入阁的竞争对手。
“他们已经谈了好几个时辰了,长青在外面守着门,谁都不能进。”
林鱼闻言略一思忖转身进了萱玉堂,任凭外界纷纷扰扰,她都不为所动,笔走龙蛇,开始了沉浸式作画。
等到日薄西山,她拿着画纸走出房间,跟其他人站在一起翘首而望,一副望穿秋水忧心忡忡模样,迅速融入氛围。
终于,荣时与另外一位紫衣金带,丰神俊朗的官爷一起走了出来。
“大人伤情未愈,我请大人亲至府衙问话,实属冒昧,大人愿意配合,倒是高风亮节。”
荣时做了个请的动作:“你调查我是职责所在,我配合你是分内之事,都是为了主上分忧罢了。”
林鱼伸手给荣时打招呼:“大人。”
公主刚出国公府就遇刺,叫国公府人去问话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依着冯玉溪的难缠程度,水落石出之前,他肯定不会放荣时回来。
如果他多困住荣时几天,那……
正想着,荣时忽然看了过来,林鱼顿时脊背一凛。这厮还在盯着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当年我哥哥在大狱关了几天,我那好嫂子就弃家舍儿,忙忙逃回了娘家。夫人应该不会抛弃我的吧,嗯?”
荣时嘴角含笑,夕阳下风姿楚楚。
林鱼:“当然,不会。”
她眼带柔情,微风里神态嫣然,含情脉脉
“我等大人回来。”
“我给你看个好东西。”林鱼神神秘秘从袖中拿出一物,只一眼,荣时脸色大变,他劈手来抢,林鱼巧妙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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