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柔光的裴玠就好像一个忽然坏掉的灯泡,biu地一声,忽然灭了,而“叶白薇”则仿佛忽然来电,骤然迸发出明亮到近乎刺眼的光辉。
在这光辉里,世界黯淡得近乎惨白,一切都沦为她的陪衬,其他人是否存在并不重要,因为无论是谁,都只能看见她。
她近乎霸道地攫取一切注视、向往,而这些东西仿佛生而为她所准备。她无需刻意、无需争抢、无需勾心斗角费尽心思,因为对她来说,不争便已是争。
太阳是不会畏怯靠近星星的,因为她知道,永远没有谁能掩盖她的光辉。
叶白薇怔怔地望着她,自穿书起积攒的怨气与不甘竟好似春雪,渐渐消融了,只留下一滩静水在心上,既凉又清,恰似此刻她心底复杂难言的惆怅与艳羡。
无论是她还是原主,都从来没有这样光华万丈的时候。自信常沦为不信,笃定总化作迟疑,她走出的每一步,都费尽心力,她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时常被她自己质疑。
她真的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吗?这疑问如附骨之疽,藏在心底的阴影里,时不时跳出来啃噬她的信心。
她需要用尽全部的勇气,才能坚定地走下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叶白薇从来没想过,这世上原来还有人是虞黛楚这样的,不必勇气、不必迟疑,一切似乎对她来说理所应当,世界注定为她让路。
叶白薇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人会甘愿追光。大概是因为追逐她背影的时候,就仿佛自己也拥有了勇气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又是为什么,这样的人会做出勾结外域魔修、覆灭擎崖界道统的事情呢?
虞黛楚这样的人一旦做出决定,大概谁也无法改变吧?所以,她们注定要刀兵相见,是吗?
琉璃散去,世界全然变了模样,没有幻境,也没有漫天殷红,眼前唯有一方一眼便能望见边际的
迷你型洞天,和洞天正中的一棵无比巨大的桃树。
而虞黛楚就站在碧桃花下,美得仿佛是这满眼殷红里的一场沉酣香梦。她眼波流转,似笑非笑,目光漾到叶白薇眼前,“勾结魔修的大反派、男主的黑月光、狂虐女主的恶毒女配,姐妹,在你这本书里,我戏很多啊?”
叶白薇僵住了。
等、等一下,她这是掉马了?
虞黛楚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叶白薇的反应。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随便发散的猜测竟然还能成真,她真的是某本书里的角色,而且真的不是女主。但这个消息虽让人不可思议,却又没什么大不了。
虞黛楚在幻境中看清了叶白薇的记忆后,心里第一个浮现的念头不是“这个世界居然是本书,我竟然只是个小说角色”,而是“就这??”
一个人的自我定位,如果会因为“命运”而改变的话,那也太可悲可怜了。
虞黛楚不清楚这神秘的剧情究竟是什么力量,也不知道以后是否真的会有所谓命运来改变她,但她既不需要清楚,也不需要了解。
她只需要知道,她所存在的每一刻,都是为了奔向她的毕生所求,除此之外,都是过眼烟云。
但最让虞黛楚没想到的是,叶白薇穿的这本书,竟然是本古早虐文,女主被虐得冒黄连水的那种。而给叶白薇带来最多苦涩的,除了男主裴玠,就是她虞黛楚这个万人迷黑月光了。
即使叶白薇一见面就想为民除害杀了她这个勾结魔修的大反派,虞黛楚还是忍不住为前者掬一把同情的眼泪:这样的女主,不当也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叶白薇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硬着头皮开口,说到一半,便在虞黛楚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卡住了。
救命!小说最多教人在男主面前掉马了该怎么办,可从来没有谁教读者在死对头面前掉马了该怎么保命啊?
以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一完好一虚弱的状态,虞黛楚想取她性命简直易如反掌,更何况前者还看见了剧情。
出乎叶白薇意料,虞黛楚打量了她两眼,轻笑了一声,竟移开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碧桃花树上,若有所思,“原文里,我就是在这里与魔界联
系上,然后一步步勾结魔修毁掉擎崖界的吧?”
“啊?”叶白薇没想到她竟会忽然揭过,不由错愕,反应过来后,讷讷道,“对。”
“这么普通的一棵树,究竟是怎么让人沟通魔界的呢?”虞黛楚轻声说着,忽地朝叶白薇伸出手,掌心朝上,“水云珏。”
叶白薇愣了一下,二话不说,麻溜地递上那半块玉珏,动作之利落,不知道的人说不定会以为她是虞黛楚养的小跟班。
虞黛楚满意地望了她一眼,其实杀不杀她无关紧要,只看叶白薇究竟识不识趣,若十分识趣、有性命悬于他人之手的觉悟,虞黛楚还真的没想杀人。
对于看得上的人,虞黛楚其实一向很宽容。她对叶白薇很有几分欣赏,而这出冲突也事出有因,故而只要叶白薇以后再没有算计她的念头,便是这等要命的冒犯她也能一笑而过。
所以,是死还是活,就看叶白薇的表现了。
虞黛楚接过叶白薇手里的半块玉珏,与自己那半块凑在一起,打量了片刻,忽而朝叶白薇微微一笑,“你猜我若在此直接炼化水云珏,会不会当场沟通魔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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