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化血门的女修朝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身旁的血海修士完全束缚着,一句话也出不了口。
“莫非师妹竟与她不识吗?”那血海修士露出惊诧的神色来,演技绝佳,即使以虞黛楚的挑剔,也看不出一点破绽,仿佛真心实意感到出乎意料,“师妹不是极乐天宫弟子?”
虞黛楚确定,她刚说出去的一点信息,绝对已经被这个化血门的女修添油加醋地抖落完了,她似笑非笑地望了那女修一眼,“道友,这就没意思了吧?咱们今天才在这云山灵府之外见了第一面,忽然就追忆往昔,未免有点太自来熟了吧?”
她不说自己的来历,也不承认自己究竟是不是极乐天宫的弟子,那病弱的血海修士也不急也不恼,反倒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这人故意挑拨离间我和师妹,故意引我来怀疑师妹,却又装作是与师妹相熟无比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可恨!”
虞黛楚就看着他演。
他满脸怒容,垂首朝手边被朱红束缚的化血门女修,似乎恼怒到了极致,冷笑了一声,“当真可恨!竟来挑拨我与师妹之间的关系,实在该死!”
那化血门的女修自他作恍然大悟状的时候,便已经隐约露出些绝望的神情来。
血海修士说完,便仿佛做完了某个特定流程一样,猛然伸手,攥成一拳,紧紧握住,那朱红之光便好似乍然收缩的巨网,将那女修完全裹住,猛然坍缩了下去。
不过是转瞬,一个大活人,就被那朱红之光包裹着,逐渐缩小、变形,最终化为一滩血红的水,滴落在黄沙之上,转瞬便被那沙浪所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点痕迹也不存。
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地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虞黛楚虽然对眼前这个修士的禀性、魔门修士的风气隐约有些猜测,却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一个突兀的展开。他杀掉一个人,简直像是随手碾死一只蚂蚁一
样轻易,只为了把透露虞黛楚信息的人杀掉,好搏她一点欢颜,从而从她身上攫取更大的利益。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沧流界的整体风气和传统,还是眼前的这个修士个人的性格——看包括刚死掉的这个女修在内的五个魔修,也许答案是前者。总之,虞黛楚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作风,倘若沧流界、魔门都是这样的人,那她无论如何,绝对不可能转头魔门。
这是在接连获得另一条时间线上的“虞黛楚”的记忆后,她首次清晰地质疑“剧情”到底是否合理。
她当真难以相信,对于这样的风气、这样的作风,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竟能接受、而且还是主动将魔修迎来擎崖界,消灭相对更和平友好的道门?
——如果这是真的,那另一条时间线上的她一定是失了智!
虞黛楚并不是不够果断,也不是不敢杀人,必要时,她也会心狠手辣,但随手杀人,只为了攫取一点可能的利益,这是她绝不会做的。在欲望和道德之间,她始终划下一条清晰的界限,绝不会越雷池一步。
她心里这么想着,然而眼睫轻颤,对着血海修士的脸色,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仿佛一个大活人忽然死在眼前,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仿佛轮到她的时候,她也会这么做一般。
虞黛楚不能接受的只是对面修士的这种做法,对于化血门女修的死倒是没什么感觉,这种一见面就对她满怀恶意、遇到强敌就祸水东引,把坏事往她这全堆上的人,她是有毛病才会有感情。
“小小诚意,望师妹不要见怪。”那血海修士杀了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朝虞黛楚笑着,简直亲切到一见如故、情同兄妹了,“我与师妹一见如故,所谓见贤思齐,实在是想结交一番贤达。”
他笑得这么亲切,转眼杀了一个对他不敢有半点违背的修士,又对着虞黛楚笑得更加亲切,实在是有点令人凛然的意味,又让人忍不住觉得这场景实在是带点讽刺。
血海修士: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想和你做朋友。
虞黛楚:别,不用,丑拒,离我远点!
虞黛楚倒也不说话,没有拒绝,更没有接受,只是笑吟吟地望着他。
和和气气的情况
下,指望人家和他通名,自然是不可能一点底都不透露出去的,这修士心里自然也有数,朝虞黛楚缓缓点了点头,“在下苏鹤川,不知师妹芳名?”
他说完话,便带着笑意望向虞黛楚,等着她回以自己的名字,然而本该回话,或是拒绝回话、进入撕破脸状态的虞黛楚,此时却陷入静默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鹤川?
这个名字不是太陌生,也不是如雷贯耳,而是太过熟悉,又太过渺远了。
这不是她那位没有仙缘,却一心求仙的养兄的名字吗?
虞黛楚试图从记忆最深处找出那位曾经非常熟悉的养兄的样子,好与面前的这个心狠手辣、刷新了她的世界观的修士对比一下,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
但当她回想的时候,只记得一个面容有些黝黑、总是十分沉默寡言,但看起来非常健壮的身影。那时她的养兄还是个少年。那一次见面,是在太玄宗之中,他跟着养父母一起来探望她。那时她还年幼,也就八九岁年纪。
而在那之后,她就听说养兄一人孤身去闯荡江湖、寻找仙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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