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权舟对于徒弟没有多少情谊,对于惹自己不大痛快的人却是很有点记仇的,他现在明褒实贬,字字都在给苏鹤川上眼药,倘若后者没有虞黛楚的实力?强,便成了“不顾宗门体面,徇私放水”。
权舟这样的心思,自然是毫不掩饰的,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出这其中的幸灾乐祸,然而满室里这许多的金丹弟子,却一个个都低着头,装作什么也没有听见,更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凡人总是把修士想成仙圣,觉得以仙圣的心境和修为,自然是超凡脱俗,不会?有凡人一般的狭隘心理的。然而即使是讲究天人合一的道门修士,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也少之又少,更
不必提循着欲望而?行的魔门修士了。像权舟这样睚眦必报,一点点小不痛快也要揪住的行为,其实常见得很。
当然,常见,不代表就好接受,至少面对权舟真君这样的存在,是一件很有些难过的事情。
苏鹤川微微垂首,微微笑?了笑?,“弟子一定尽我所?能。”
“只是尽其所能,那可是不够的。”权舟真君不依不饶,非得苏鹤川当场许下一个承诺,越大、越像做梦越好,最好能把牛皮吹破天,到时候苏鹤川办不到,他自然就可以拿来对苏鹤川发难一番来了——有淮山真君在,他当然是没法直接杀了苏鹤川,也没法毁去后者的道途的。
但,大家都是魔门修士,又是主修虐欲的血海修士,想要不伤人前程与性命而惩治一个人,难道还要一筹莫展?
权舟有的是办法让苏鹤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弟子与虞黛楚的关系确实不错。”苏鹤川当然不会?被激将,也不会?被权舟逼到退无可退,他淡淡地说道,“倘若能将这个极乐天宫的神女拐进?本宗,这才是真正的本事,只是击败她,未免也太过目光短浅——没什么格局。”
没什么格局!
权舟真君差点气个仰倒,他本是想看着苏鹤川进?退失据,不知如何回?答,这小辈倒好,直接开怼,一点也不给元婴真君面子,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实力?低微的觉悟。
权舟虽然不敢击杀或者毁掉苏鹤川的修为,但在有理由的情况下,想要给苏鹤川一点教训却是一点顾忌也没有的。然而偏偏问题在于,苏鹤川这句话有点微妙,因为论起“将极乐天宫的神女拐进?无垠血海”,权舟真君自己好像也有点份,这样一说来,苏鹤川这话反而?是在恭维他有格局了。
哪怕权舟明知道苏鹤川真正的意图并不是夸自己,哪怕他很想装作没有听懂直接动手给苏鹤川一个教训,哪怕苏鹤川的实力?其实在他眼里非常低微,只要他想动手,就一定可以给苏鹤川一个难忘的教?训,但……
权舟目光微微一偏,落在身侧的江姓修士身上,微微一顿,竟沉默了下来,迟疑了。
“当然,权师叔早便看出了虞黛楚的不凡之处,第一时间
,不远万里来寻她,想要将她带回?宗门,实在是让人佩服无比。”苏鹤川玩了个大喘气,不紧不慢地给权舟送上恭维,“弟子也是想效仿师叔旧事,为宗门争一分?气运。”
这么一犹豫,好赖话都给苏鹤川说完了,权舟瞥了身侧的江姓修士一眼,抿了抿唇,冷笑了一声。
“好了,你?有这份心意,就已经很不错了。”那江姓修士仿佛看够了戏,终于出面,慢悠悠地劝和,“这些小辈们想事情过于理想化,不够细致周到,说话也没那么体贴好听,也都是正常的,你?我年轻时,不也是这样的吗?”
江姓修士给了台阶,权舟真君便立刻顺着下来,那态度转变得,简直好像之前的不悦完全都是装出来的一样,速度之快,就连早有见识的苏鹤川也忍不住要瞠目结舌。
他垂下头,再次装作不存在,心中却不由地再次思考起这江姓修士的身份来。
权舟真君在沧流界,一直是以傲慢难缠出名的,面对极乐天宫的老牌真君秦月霄,也一点都不给面子,更是因为对方修为大降而?挖苦嘲弄。而?即使在无垠血海之中,权舟的实力?和地位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数一数二的,真正能让其心怀忌惮而服膺的,除了实力?力?压沧流界的淮山真君之外,便少之又少。
倘若是换一个元婴修士来,给权舟台阶下,后者可未必给面子,而?这位不给面子起来,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是一个丝毫不在意场面因为自己而?变得极度尴尬,甚至还可以持续让场面因为自己而?变得更加尴尬的人。
但现在,权舟却如此轻易地顺着这江姓修士的台阶下来了……
苏鹤川忍不住再次心生犹疑——这个江姓修士幕后的真身,究竟是哪位元婴真君?
而?这江姓修士的真身,究竟……是不是淮山真君?
无垠血海的包厢里是剑拔弩张,极乐天宫的包厢里却是一团和气——至少,是一团和气包裹的复杂情绪。
起码所?有人展露在虞黛楚眼前的,都是笑脸和恭维。
“从此之后,再没人能说你?这个神女之位地位不够高了。”有金丹同门酸溜溜地说着,她言语好像浸了老陈醋,但对上虞黛楚
,脸上还是挤出了个笑脸,好似十分?和气,“虞师姐,恭喜你?了。”
周芳瑜看起来十分?平静,送上祝福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点为她而生的激动,“这样一来,咱们极乐天宫的声势,又要再提升一波了——自从血海强行晋升为圣地之后,这真是少有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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