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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焱似乎非常介意我和孟叙的过去种种,近乎自虐一样,熬夜翻完了我和孟叙往来的所有信件,其中一部分被他抓着我的手烧掉了,另一部分被他看完后扔进了冰鉴里,墨迹被水氤得一点不剩。
我抓着那两本书,坐在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他又被刺激了,想出一些新鲜的法子来折腾我。
他一翻就翻到了后半夜,我困得不知人间何世,小鸡啄米一般地不停点头,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李斯焱却精神得很,还有闲心笑话我画的乌龟难看。
可见能当上皇帝的人,性格可以烂一点,但身体一定要硬朗。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天光露白,鸟鸣声起,李斯焱终于看完了这些信件,并把它们统统毁去。
待到最后一片纸笺落入水中,我的心里空空落落,好像失去了迄今为止的全部人生一样。
没人能准确地记住过去发生的所有事,这才是人类需要历史的原因,没有书信的记录,那些遥远的记忆好像猛然褪去了色彩,我明白李斯焱的用意,他想让我与过去的事情挥手作别,唯有这样,他才可以顺理成章拥有我的将来。
年轻的皇帝缓步向我走来,空气里浮动着微尘,让人眼前如蒙上一层细纱,朦朦地把一切阴郁的东西软化出晕光。
我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熬夜熬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正顺着腮边滑落。
他低身抱住我,伸手拂去我酸涩的泪水,哑声道:“忘了以前的事罢,从今往后,朕只当世上没有孟叙这个人。”
我趴在李斯焱肩膀上,耳廓紧贴着他的鬓发,窗外透进来新生的曦光,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未来、希望这种美好的字眼。
可是瞬间的感悟过后,我眨了眨眼,把眼泪强行憋了回去,心里觉得好笑,真讽刺,他居然命令一个史官抛却前尘,只看来日。
我很怕万事只往前看的人,这样的人没有过往,背后空无一物,他们只会像一台水磨一样滚滚不休,无情地一往无前。
李斯焱就是这样的人,他永远都在竭力抛弃他的过去,从未与自己的过往和解过。
他或许是打心底地厌恶自己,才那么想逃离记忆。
我对他道:“我如果说我能忘,那是在骗陛下,孟哥哥与我羁绊颇深,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呢?”
感受到李斯焱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我继续道:“可我记不记得他又有什么要紧?我的以后都把持在陛下手里,就算有些温存回忆,也改变不了未来不是吗。”
“我家人在陛下手中一日,我便一日不能离开。”我道:“握着两张王牌,陛下还不放心吗?”
他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更漏声轻轻地萦绕在耳边,冰在铜器中静静融化,万物静默如谜,冤家与意中人彼此拥抱,这一刻的空气居然有了一点隽永的意味。
良久,李斯焱松开了我,神情晦暗不明,他道:“你说得没错,朕何必在乎你心里有谁,怎样你也离不开便是了。“
我嗯了一声,很开心他能想得开。
他把我抱去了榻上,自己则梳头洗面,准备朝会。
我迷迷糊糊地转过头,看到他又穿上了那身金光璀璨的十二章,昨晚被我扯成死结的带子也已经被惠月巧手解开了,被她打成了一个漂亮的结。
穿着龙袍的李斯焱贵气逼人,仿佛天生就该站在最高处一样,可越是高处越是孤独,即使幸运如姮娥,也只有一只小兔能陪伴左右。
我抱着被子昏沉入睡,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他走来了床前,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道:“别忘了给朕做饭。”
陪他玩
紫宸殿小厨房的总管姓谢,约莫三十岁上下,生得一张喜气的笑脸,为人很是和气,自称来自掖庭,和夏富贵曾共事过几年。
进了膳房,我一边生涩地和面,一边问他,从前李斯焱的饭食都是何人来整治?
谢总管笑容如旧,亲自提刀帮我剁了馅料,不动声色道:“从潜邸时起,陛下的饭食就由咱家掌管,沈娘子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来问咱家便是。”
我道:“那再以前呢?在掖庭的时候?”
听见掖庭二字,谢总管的动作一滞,那始终牢牢镶在脸上的和蔼神情裂出一个小缝。
“算了,谢总管不想说,那我也不问了。”我把面团成一团,又揉捏开来,擦了把汗问道:“你瞧瞧这面还需再捶打捶打吗?”
谢总管连忙道:“不用了,可入锅子蒸起来了,沈娘子且随我来。”
此时灶已经被烧得很热了,我被蒸汽一烫,脑袋晕晕乎乎的,连忙退后了几步,找了个马扎坐下。
谢总管见我脸色不好,整个人如临大敌,立刻命下人们开窗开门,打扇搬冰。
我喝了口水,示意他不用那么紧张,感慨道:“这么日日烟熏火燎的,当真是辛苦他们了。”
“算不得,能为陛下掌管御膳,这是天大的荣耀。”
我颔首道:“陛下很信任总管。”
谢总管很是受用,挺起胸脯道:“谢娘子夸奖,小可愧不敢当,陛下对入口之物向来慎重,愿意吃娘子做的餐食,也是极看重娘子的。”
看重吗?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勉强笑了笑道:“都是在宫里,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从前魏淑妃送来的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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