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夫人自是不会说不的。
她又笑了起来,“你天天来,我才高兴。”也知她如今独自一人操持事务忙碌,她也就没再留人,却与齐豫白吩咐,“送你顾家妹妹出去。”
兰因一听这话,心脏又是一跳,她甚至不等齐豫白开口就说道:“兄长公事繁忙,我自己出去便是。”
齐豫白看了她一眼,合上嘴,也把原本要应下的回答吞了回去。
“那就让卫妈妈送你出去。”
齐老夫人喊了卫妈妈进来。
这回兰因未再拒绝,她又跟齐老夫人道完别,目光扫向齐豫白的时候,只落在他那身绯色绣着云雁补子的官袍上,不敢看他的脸,匆匆一句后便跟着卫妈妈离开了。
等她走后。
齐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这顾家妹妹也是个可怜人。小时候被她亲娘冷落,如今又碰上这么个不明事理的丈夫。”她唉声叹气,见齐豫白走过来坐在兰因先前的位置上,又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胳膊,“你看看你总是冷冰冰的一张棺材脸,把你顾家妹妹都吓到了。我可跟你说了,回头多帮衬着点你顾家妹妹,她性子柔顺必定不好主动开口,你就多看着点,别总是等着别人开口,跟个棒槌似的打一下才响一下。”
被比喻棒槌的齐豫白转动佛珠的手稍稍一顿后,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他的脾性。
齐老夫人也没再训他,只又说起兰因的事,“那姓萧的真不是东西,你王家祖母若知晓她从小疼爱长大的外孙女受了这样的委屈,只怕都该气吐血了。”
只是一想这牵扯的还有她另一个外孙女,齐老夫人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摇了摇头,继续叮嘱道:“我看因因和离的事还未声张,想必萧家是不大情愿放人的,你平素不在家就让天青竹生那两孩子看着点,别让萧家人找上门来,因因受了欺负。”
“不会。”
“嗯?”
齐老夫人忽听这两字,一愣,“什么不会?”
齐豫白握着手中的佛珠,垂着眼睫,语气淡淡说,“她不会再受欺负。”
……
兰因带着停云被卫妈妈送出府门,又与卫妈妈告别目送她转身离开后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她转身朝身后看,面上神情不复从前的理智淡然,仿佛还未彻底回过神来。
停云也如此。
但她到底没有兰因前世的记忆,也不知她和齐豫白之间的渊源纠葛,虽然惊讶却不至于震惊,“主子。”
她唤兰因。
等兰因眼中涣散的光芒重新聚拢,便压着声音与人说,“我们回去吧。”
“……好。”
兰因点点头,这才离开。
*
齐豫白陪着齐老夫人用完晚膳,又与人说了会话便被打发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齐豫白看了一眼被祖母放在案上只动用几块的糕点,嘴上未说什么,可夜里,齐老夫人正想洗漱一番早些睡觉,晏欢便进来传话了。
“竹生过来了。”
“他说公子夜里饭用的少,这会有些饿了,厨房的婆子这会又都去歇息了,您这要是还有多余的糕点便拿点过去。”
齐老夫人忙道:“今日因因拿来的糕点还有不少,你让竹生拿过去。”等晏欢应声出去,她又皱眉,“这孩子在外头也忙公务,回来还要忙公务,哪有那么多事?”
卫妈妈笑着说道:“大理寺一向事务繁多,公子又被陛下器重,难免要多担点事。”
齐老夫人岂会不知?
可她担心齐豫白的身体,叹了口气后说,“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把他心上人带回家,身边有人照顾着,我这老婆子也能少操点心。”她说到这倒是想起兰因,“若是豫白没有心上人,我倒是想把他和因因凑在一起。”
“这……”
卫妈妈皱眉,“顾小姐到底嫁过人。”
齐老夫人却说,“嫁过人怎么了?又不是她不好,是别人瞎了眼。”
知道自家老夫人一直都感激王老夫人当年的帮衬,卫妈妈忙道:“顾小姐自是好的,老奴只是怕公子……”
“你这却是不懂豫白了。”齐老夫人笑着说,“若他喜欢,无论那女子是嫁过人还是有过孩子,他都不会理会。”
“不过说这么多也没用,他自己一向有主意,既然他让我等着,我等着便是。”
……
竹生拿着食盒笑容灿烂地蹦回到齐豫白的屋子,“主子,拿来了。”
“嗯。”
齐豫白仍坐在桌前,手握毛笔批着公文,暖橘色的烛火照映在他的脸上,比起白日的冷然,如今的齐豫白明显要显得温和许多。他一身灰衣长衫,头也不抬,“下去歇息吧。”
“是。”
竹生也没打扰他,把糕点放到他的桌上便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夜深了。
齐豫白一盏孤灯,直到子时初才歇。
他把毛笔清洗干净悬挂于笔架上,又把批阅过的公文整合起来,而后捏了捏疲惫的眉心站起身,余光扫到一旁的糕点,他唇角微翘,眉眼也变得柔和了一些。他把食盒打开,挑了一块桃花样式的糕点,一边吃一边走到窗前,原是想呼吸下新鲜的空气,余光却扫见隔壁宅子还点着灯……想着那里住着的人,齐豫白的眉眼忽然变得十分柔和。
晚风轻拍他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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