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争斗拼搏的意义都没有了,那么完美的面具终将会被剥落。
所以即使前世没有那桩事,她和萧业也走不长远,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生活早就让她心浮气躁,总有一天,她会在沉默中爆发,而结果只会和如今一样。
她又垂下眼帘,看着杯中微微晃荡的茶水,慢慢说道:“这么多年,您可曾对您的婚姻您的夫君感到后悔、厌烦?”
兰因的直言和大胆让萧母一向从容的脸变得微沉,她看着兰因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陌生,她沉默凝望兰因,似乎真的快要不认识身边这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了。
可兰因即使被这样冷厉的目光看着却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她的杏眸微微上扬,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不再是从前面对她时的恭顺,即使她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我有,我曾不止一次对这段婚姻,对我的夫君……”
“不对,该说是前夫了。”
看到萧母骤然变得更为冷凝的脸,兰因却未加理会,她的唇角还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而后继续慢声细语地说道,“我对他,不止一次生出厌烦、厌恶的情绪。”
如果前世她只是厌恶萧业的偏颇、袒护,不给她应有的脸面和尊重,那么这一世萧业的做法更是让她对他的厌恶翻了一番,她厌恶他的自大,厌恶他的自作主张自以为是,厌恶他各种想当然的以爱之名却做着伤害她的事……
兰因很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停下,她摇了摇头,“罢了,不说了。”
没意思。
她有些厌倦了,“我知道您今日来找我的原因,您放心,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而我所求也不过一个解脱,如今我已拿到我想要的,便不会再多生事端。”
她管家三年。
尤其这一年,萧母全权交托给她。
她想要做一些伤害萧家根基的事,实在太容易了,要不然她这位高傲的前婆母又怎么可能会如此纡尊降贵来她这边呢?
萧母见她猜到她来找她的原因,也没觉得惊讶,她这儿媳一贯是聪明的,要不然不会几年光景就把萧家上下都给收服了,连带着她的贴身丫鬟都抢着要伺候她。
可她并未说这个,她只是凝视兰因片刻后,方才说,“你是真的不一样了。”
萧母说这番话的时候,神色是复杂的。
兰因却笑得温柔,她甚至还把耳边一绺头发绕到耳后,才说,“或许吧,但我觉得如今这样挺好的。”
过得自在。
也不必看谁的脸色。
萧母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又沉默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她垂眼看向兰因,仿佛只有这样居高临下的视角才能让她恢复一些从前面对兰因时的模样,她跟兰因说,“我或许也后悔过,但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选择。”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婚姻,更没有完美无缺的丈夫,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嫁给谁都是一样的,把握住自己想要的就好。”
她说完便想转身离开,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自己家里还留着的那个祸害,她留步回头,依旧是以俯视的角度去看兰因,似笑非笑问,“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你那个妹妹,你就当真不管了?”
兰因仍坐在椅子上,对前话不置一词,闻后言方才抚着鬓发笑了笑,“她不是萧世子请来的贵客吗?”
萧母一听“贵客”两字,便知道昨日伯府门前发生的那些事,兰因都已经知道了。她脸色微变,却不是尴尬不安,而是一种被人撕扯脸皮践踏名声的不满,却又因为无法诉说,只能憋闷在心,致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有那么一刻,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直到目光瞧见兰因面上挂着的清浅笑容。
那是一种不在乎,亦或是早就知道会这样的笑容,这副神情倒是让愤怒不满的萧母忽然沉默下来,片刻功夫后,她看着兰因沉声说,“你别怪我,如果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也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兰因笑笑,不置可否。
萧母抿唇半晌,本想和兰因说起业儿如今的情形,最终也没有,只是在临走前跟人说了一句,“我打听到你的那位母亲已经动身从临安过来了。”
想到她那位前亲家的疯魔,萧母也忍不住蹙眉,看着兰因的目光难免带了一些同情,“你,好自为之。”
兰因倒是没想到这次她那位母亲竟然会来这么快,想来是因为萧业的变化和她的决定让她那位好妹妹坐不住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她对她那位母亲早就没什么期待了,她是责骂还是冷待,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不过兰因还是同萧母道了谢,“谢您告知。”
萧母便也未再滞留。
她转身离开,兰因未曾像从前似的恭送她离开,她只是朝萧母离开的方向微微福身,依旧是挑不出错的淑女仪态,眼见萧母打帘走出,她也就起来了。
时雨是等萧母刚走就立刻打帘进来了。
看到她面上的紧张,兰因方才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没事了。”
她柔声安慰时雨。
……
而门外。
萧母领着景兰往外走。
今日这一趟,虽说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萧母的心情其实并不算太好,她对兰因的态度是矛盾的,既有抱歉也有不喜和责怪,于是余光瞥见身边的景兰,想到先前的情景,她不免冷声质问,“刚刚她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这般主动伺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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