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从始至终,萧业的目光一次都没落在她的身上。
顾情心中凄楚,眼中再次含泪。
黑夜隐藏了远方的身影,她终于收回目光,满面颓然往外走去。
“我如今是知道顾兰因像谁了。”眼见那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萧母疲惫开口,“要顾兰因真由王氏带大,这样的儿媳妇,我也不敢给你娶。”
虽然她如今对顾兰因心怀怨恨,但无论是兰因的品行还是她作为一个宗妇的才能却是没得说的。
心中也不禁感慨这王氏的命真是好。
年轻的时候有爹娘兄弟宠着,嫁进侯府,婆婆不管事妯娌又好说话,丈夫还远在雁门关,任她作天作地,也无人说她半句不是,摇了摇头,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萧母在心中感慨一番后看向萧业,她心中还有些恼怨他先前未揭露顾情的真面目任由王氏蹬鼻子上脸,可见他在夜色下身形萧索,那番指责的话又说不出来。
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叹,晚风带走她的叹息声,她见萧业还看着远方,不禁问道:“业儿,你在想什么?”
萧业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夜色中那行离开的身影。
先前王氏对顾情的维护还历历在目,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这些年他每次和兰因回侯府时的情形,他在想什么?他想到每次王氏对顾情嘘寒问暖时,兰因独自站在一旁,偶尔兰因的眼中会流露出钦羡的目光,以及兰因被王氏指责时隐忍垂眸又孤苦无助的模样……他一直都知道王氏不喜欢兰因,可每次他都任由兰因一个人去面对王氏。
她那个时候应该很无助吧?
亲生母亲不爱自己,丈夫又从不安慰她,甚至还常常冷落她,这些从前被他忽略的事,如今想起,却成了锋利的刀剜得他血肉模糊、心脏抽疼。
萧业喉咙哑涩,目光也变得更为晦涩,有热意涌上眼眶,他捏紧手指收回目光,哑声道下“没什么”三字便抬脚迈入黑夜之中。
萧母看着萧业离开,忙喊了一声,“业儿。”
她想说他们母子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可萧业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他独自一人走在夜色里,十五的月亮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晚风吹过,只有地上那一道寂寥的身影陪着他。
……
伯府正门口。
王氏被王老夫人拉着走到外面方才回过神,手腕被攥得生疼,王氏娇气,站稳脚跟后,她不满地甩开王老夫人的手,一边揉着手腕,一边不高兴地冲王老夫人说道:“母亲,您弄疼我了!”
说着又不满起来,“您问都不问就拉着我这样出来,您都不知道孙玉容他们怎么对情儿的!他们把情儿关在屋子里不准她出门,要不是雪芽跟我说,我差点就要被蒙在鼓里了!”
王氏越说越生气,可王老夫人却只是冷眼看她。
“你怎么不想想人家这么做的原因?”眼见苏妈妈领着顾情过来,到底也是自己的外孙女,那些话她也不愿当着顾情的面说,便只看着王氏说道,“我让人在十里巷给你们准备了宅子,先前已让人过去收拾了,夜深了,你带着小情去那安置吧。”
王氏原本还在想王老夫人那番话,突然听到这一句,她一愣,“十里巷?顾兰因那不是还有多余的房间吗?”话说到这,一想今日兰因对她的态度,她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也彻底沉了下去,“是不是她不肯让我们住?”
不等王老夫人说什么,她已怒气冲冲说道:“我看她翅膀真是硬了,连自己的娘和妹妹都不管了!也是,她要是心里还有我们这些家人,她就做不出这样的事!”
“够了!”
王老夫人仅剩的那点耐心和好脾气也终于被消磨殆尽了,她目光失望地看着王氏,沉着嗓音斥道,“顾兰因顾兰因,你还记得她是你的女儿?你看看你是怎么对情儿,又是怎么对因因的?因因如今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你有这个脸过去?”
顾情正好被苏妈妈扶着到了跟前,听到这句,她脸色微变,握着帕子的手收紧,她不敢去看王老夫人,只能埋着头怯生生喊人,“外祖母……”
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瞧见她那张苍白的脸,她两片嘴唇微张,到底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朝人一颌首应了这声称呼便看着王氏说道:“因因那本就只是个小两进的宅子,我这次带的下人又多,十里巷宅子大,位置又方便,你们去那住着,等回头我再带因因过去看你们。”
她言语尽可能温和,可王氏却是个气到极致时谁也不认的主,她一把拉住顾情的手腕冲王老夫人说道:“不去就不去,您当我稀罕过去?我也用不着您可怜,我们母女自有地方去!”
她说完不等王老夫人再说什么,便气冲冲拉着顾情朝马车走去。
“母亲……”顾情想阻拦,却挣不脱王氏的力气,只能被人拖着往前走。
苏妈妈在身后白了脸。
“夫人!”
眼见王氏并未止步,又见身边老妇人脸色青白,苏妈妈急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扶着王老夫人的胳膊宽慰道:“您别生气,夫人她,她……”她想为王氏辩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夫人这些年的脾气是越来越糟糕了。
王老夫人没说话,她看着已经上了马车的母女俩,看着那面被人用力甩下还在晃动不止的车帘,她什么都说不出,半晌才哑着嗓音吐出几个字,“……她是真的被我宠坏了。”威严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此时就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十岁,她满面颓废,身形都有些佝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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