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可是要买红薯?”老人正准备收摊,看他过来便笑着停下手。
萧业轻轻嗯了一声。
“您稍等。”
老人笑说一句,打开锅盖,笑容愈甚,“巧了,还有最后一个,今天生意好,刚刚来了对神仙般的小夫妻,旁人瞧见也都纷纷过来买红薯,倒是把老朽这一锅红薯都快卖空了。”
萧业回想先前瞧见的那对夫妇,一晃神,直到被老人喊了一声才回过神。
“多谢。”他给了银钱便要离开。
身后却传来老人的声音,“这位相公,你给多了!”
“您拿着吧。”
萧业头也不回,策马离开。
红薯放在怀里,正好熨帖着他的心脏,倒让他冷寂多日的身体都慢慢变得暖和起来,两边明灯璀璨耀眼,一如三年前他带兰因出来的那一日,这一刻,萧业的脑中闪过无数画面,这三年的朝夕相处,甚至还无意识地骑着马到了甜水巷,可最终,他还是没有勇气朝那边迈出一步,他坐在马上,静静凝望这安静的巷子,终是自嘲一笑,驱马离开。
夜市还未结束。
朱雀巷靠近御街,富人们又爱攀比,今日巷子明灯如昼,可越靠近那个家,萧业的心却越发冷寂,一点都没有回家的热却,就像一具行尸走肉,按部就班做着事。
快到伯府,萧业脸上的情绪便更淡了。
忽然——
“阿业!”一道熟悉的女声随风传入他的耳中。
萧业蹙眉,握住缰绳循声看去便见顾情从漆黑的拐角处朝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又扫了一眼她的身后,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萧业长眉紧皱,不由问道,“你的那些下人呢?”
顾情却未回答他的话,而是直勾勾仰头看着他,明明才几日没见,她却仿佛已隔了几个三秋,满是爱意的目光从他的眉眼一路滑至下颌。
萧业被她看得拧眉,声音也不禁沉了几分,“有事?”
听出他话中的冷意,顾情心下又扬起一抹酸楚,眼眶微红,她直视萧业,却只能瞧见他冷漠的侧脸,握着帕子的手收紧,她红唇紧抿,半晌才开口,“……我有事和你说。”
萧业未说话,甚至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顾情见他这般,心中酸楚愈浓,这几日应该是她活到现在过得最艰难的一阵子,雪芽被送走,身边忽然多了好多人,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如果不是顾兰因定亲在即,恐怕她现在就要被带到临安,再也见不到他了……今日是她哄了母亲好久,说从未见过汴京的花灯才得以出来,可是出来也是一堆丫鬟婆子和护卫,如果不是她机灵,只怕连和他单独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她费尽心思过来找他,他却是这副模样……
就像吃了黄连,她看着萧业的目光既有爱意也有怨怪。
“你要没什么事,我就走了,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家。”萧业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开口,只当她又是过来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也懒得听,正想驱马离开,却被顾情握住手腕。
女人细腻的指腹落在手腕处,萧业立刻变了脸。
“松开!”他沉声甩手。
顾情本就体弱,被他这么一甩,整个人都摔倒在地。
“唔。”
她发出痛苦的一声。
萧业蹙眉,想下马扶人,但想到她过往的行为又忍住未动,倒是没再走了,只是神情疲惫,语气也透着不耐烦,他抬手,指腹捏着眉心,哑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现在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顾情哽咽问他。
未听到萧业的回答,她抬手一揩眼角的水意,咬着唇自己站了起来,“我就是想来和你说,阿姐要定亲了,对象正是齐豫白。”几乎是这句话才落下,她就看到身边马上青年神情陡然一变。
刚刚还对什么都无所谓的男人,这会满脸不敢置信。
他僵硬着脖子扭过头,“……你说什么?”
看到他这副模样,顾情心中竟第一次生出一种报复的心态,她看着萧业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母亲已经给祖母和父亲去了信,外祖母也已经在找人相看他们的八字了。”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萧业哑声呢喃,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戴着面具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那个像极了兰因的身影,难道……萧业心下陡然一沉,几乎是想都没想,他就立刻驱马转身,似是想要去找兰因问个究竟,可马蹄才迈出几步,他又立刻握住缰绳。
就算这是真的,那又与他何干?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的面前?
五月夜风徐徐,可萧业却浑身冰凉。
他闭上眼睛,脑中一幕幕回想起先前瞧见的那对男女,他想到兰因举起手中的红薯喂齐豫白吃,想到她笑着差使齐豫白去买那些她从来不会碰的那些东西,想到他们十指相扣,所有人都目光艳羡地看着他们。
衣袖再次被人牵住,这次萧业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阿业。”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
没了先前的报复心态,这会顾情看着满面颓容的萧业,心里又不禁生了几许自责和愧疚。“你别再去想她了好不好?我还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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