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不清楚她都知道了什么,只能问,“大舅舅都和您说了什么?”
王老夫人却没说。
兰因也没追问,只是握着她的手说,“不会散的。”
“什么?”
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王老夫人有些怔忡。
兰因在灯火下抬头,她迎着外祖母眼中的疑惑,继续说,“这个家不会散的,即便分家,那也只是一家人分开住,可只要心在一起,无论我们身处什么地方,都会记挂着彼此。”
“外祖母——”
“您这辈子已经操劳太久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与其非要把这一大家子绑在一起,倒不如放手。我相信以几个舅舅的孝心,即便分开了,他们也会永远孝顺您。”
这是王老夫人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她怔愣了好一会才喃喃道:“你说的对,一家人只要心在一起,这个家就永远都在。可你外祖父……”
“外祖父只会盼着您和舅舅们好。”兰因忙接过话。
王老夫人未再开口,分家到底是大事,她不可能立刻做决定,兰因也清楚,便未再多说,只是抱着她的胳膊如从前一般枕在她的肩膀上,咕哝道:“其实我也有私心。”
“什么?”
“如果分家了,外祖母就能一直陪我住在汴京了。”兰因看着王老夫人说。
王老夫人被她的话逗笑,阴霾了一整晚的心情也终于放了晴,她抬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而后才看着兰因无奈道:“你这丫头……”
这一晚,兰因本想陪着外祖母一道睡,王老夫人却说自己要想事情,让她回自己的房间。
兰因无法。
翌日一大清早,兰因醒来后便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去外祖母的房间,刚进去就见她穿戴一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进屋便笑道:“正要派人去喊你,吃早膳了。”
兰因见她神情如常,半点不见昨日的惆怅和忧伤。
不清楚外祖母究竟打算怎么做,兰因心中想问,但又觉得这个时间点不好,只能陪着人先用早膳,刚用完,便听外祖母吩咐玉莱,“你让人去四房传话,在的人都去中厅,我有话要说。”
兰因心下一动,她抬头,“外祖母……”
王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你也去。”
兰因颌首。
等她扶着外祖母至中厅的时候,四房皆已来齐,就连齐豫白也在,昨儿晚上发生的事,四房皆已传开,不清楚会发生什么,一群人也不敢贸然开口,等王老夫人坐下,便纷纷起身向她问安。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
“昨天老大说的,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
“母亲,您放心,我们不会分家的。”说话的是王信。
王德也开腔,“对,大哥就是一时糊涂,回头想清楚就好了,您别担心。”
其余几个小辈也纷纷开口。
王老夫人抬手,等屋中声音逐渐消停,她才继续说道:“我今日把你们聚在一起,就是想跟你们说,我同意分家。”
“母亲!”
“祖母!”
众人惊呼,显然没想到一向执拗的王老夫人会说这样的话,就连先前没说话的徐氏和程氏也都惊住了。
王老夫人没有理会他们,只继续说,“这些年,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怨气,老大媳妇……”
吴氏一夜未眠。
自从王诚口中知晓自己的药会让王老夫人致死后,她便坐立不安、后悔不已,此时忽然被点名,她连忙抬头,“母亲……”她看着王老夫人眼圈通红,脸色苍白。
本以为王老夫人会训斥她,却听她柔声与她说道:“这个家,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
“你一个官家小姐嫁到我们家,原本就受人非议,老大早年断了腿,成则又被我断送了科举,你作为我们家的长媳,这些年什么都得你操劳。”
吴氏哽咽,眼泪也跟止不住似的往下掉,“您别这样说……”
王老夫人冲王诚说,“老大,给你媳妇擦擦眼泪。”
王诚没想到自己的母亲在知道所有事情后,竟然还为他们着想,他亦红了眼眶,哑声喊人,“母亲……”
可王老夫人对他却没有对吴氏的宽和,见他红了眼眶还皱眉斥道:“大老爷们哭什么。”大约是觉得他不中用,只能转头和王成则交待,“阿则,祖母知道你喜欢读书,你们兄弟几人,你性格是最好的,这些年不管家里发生什么,你都不曾有过抱怨,以后分了家,你无论是想继续打理生意还是去考科举,都随你。”
“祖母……”
王成则张口想说,却被王老夫人笑着打断,“你是好孩子,祖母现在只想和你说,以后不要再为任何人困住你自己的脚步,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你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
“听到没?”
王成则迎着王老夫人温和的注视,过了许久才哑着嗓音应道:“孙儿知道了。”
王老夫人便又继续看着徐氏说……
……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一场对话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后面是王家分家的事宜,兰因和齐豫白便没再听下去,两人辞别王老夫人往外走,路上并无多少人,两人也就没怎么分开,兰因似乎还有些不确定,她神色迷茫道:“我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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