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荷有几分扭捏,吞吞吐吐道:“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这半个月在屋里想明白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小姐您看,今日是您及笄的日子, 奴婢想为您尽尽心……”
敏心晾了她好一会儿, 自顾自地从妆奁中选了一副烧蓝宝南珠耳挂戴上了。
听荷和知桃两个一蹲一站,俱都在这安静的环境下两股战战, 汗出如浆。
余光扫过听荷垂下紧贴在裙缝的僵硬的手, 敏心倏然笑了一笑。
她取过一片金花胭脂,双唇微抿了一会儿,再张开嘴唇时, 一双柔嫩嘴唇便染上了一层轻薄娇艳的红色。正是近来燕京流行的“石榴娇”红。
望着镜中人丰姿冶丽、耀如莲华般面容, 敏心垂眸转眼,顾盼流光。
她从绣墩上转过身,和颜悦色道:“你既然已经晓得错了,又有这份心, 我罚也罚了, 你也认错, 那么从今日起,你与知桃就和其他人一样正常做事吧。”
听荷、知桃喜不自胜。
“只是有一点。前车之鉴, 勿要再犯。下不为例。”
“是。小姐。”二人齐声应道。
敏心满意地点了点头。
“七妹呀,时辰快到了。”门口忽然传来容心娇柔的嗓音,“客人都到了,你备好了吗?”
“六姐,我这就来!”敏心高声应道。
容心笑嘻嘻,有些娇蛮地说:“那你可要快一些!若是迟了,我今日就不做你的赞者了。”
燕京风尚,若按古礼为女儿举行及笄礼,除主持笄礼仪式的赞礼之外,需要一位主宾,通常以德才兼具的女性师长为佳,来为笄者加笈,需要一位司者,为笄者托盘,需要一位赞者,协助笄者行礼。
赞者通常都是从笄者的好友或姊妹中挑选。容心去年及笄时,是已经出嫁的大小姐蕙心特意赶回燕京来为幼妹做赞者的。今年轮到敏心,才刚开始商议敏心及笄礼时,容心就向江氏和太夫人毛遂自荐,由她担任敏心及笄仪式上的赞者。
敏心知道容心是好意,这话也不过是她开玩笑说的,就只是笑笑,没有放在心上。
听荷和知桃倒是生怕她们七小姐去得迟了,六小姐就真的走人,不停地互相催促着,好让彼此手上动作快一些。
敏心有些啼笑皆非,见这两人手忙脚乱的,倒是心烦。她干脆挥手示意这两人全都出去,她自己来。
两个丫鬟犹疑地退下了。
敏心快速地换好了江氏特意为她准备的衣裳,一套天水碧的采衣。尽管一套完整的仪式下来,敏心至少要换三套衣服,但江氏还是用心地准备了每一套。
衣裳、妆容、发饰都已拾掇停当了,临出门前,她犹豫了片刻,走到梳妆台前,轻轻拉开了右下方的一个小抽屉。
大红色漳绒缎上,一枚温润的玉玦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是她所知所拥有的,少有的父亲的遗物了。
今日她及笄,若是父亲还在,想必也会和母亲一样高兴吧。
敏心轻轻伸手,握住拿起了这枚玉玦。
“啪嗒”一声,小抽屉被阖上,脚步声渐渐远去,只有抽屉把手上澄亮的云纹铜环还在空中微微晃动着。
永泰侯府正厅东间里,敏心站在帘子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外头原本热闹的喧哗声逐渐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江氏的声音端凝清正:“小女敏心,今日行及笄之礼,妾在此谢过诸位亲朋好友的光临。”
敏心能清晰听见,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句话说完,江氏也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口:“及笄仪式开始。”
林妈妈握了握敏心的手。敏心转头,看到她脸上欣慰的笑容,和鼓励的神色。
敏心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林妈妈手心也满是滑腻的汗水。
正厅外笙竹礼乐声响起。
林妈妈打起了帘子,敏心定了定神,扬起笑容走了出去。
场地西边的藤席上,站着 韶颜雅容的容心,瞧见敏心出来,她还调皮地冲敏心眨了眨眼。
敏心对她微微点头。
容心转瞬就收了顽皮的神色,以盥洗手后,肃然于西阶就位。
敏心先面朝南,向着观礼宾客行了一个福礼。礼毕抬头的瞬间,她瞧见了莹心、媛心、宋檀钗、江巧龄等堂表姐妹,还有二夫人、徐景芙等亲眷,也有些平时只有在宴会上才有一面之缘的几家公卿家的夫人、小姐等,此刻俱都微笑看着她。
再转身,正厅左右太师椅上分别坐着江氏和江华秋。敏心父亲早逝,今日便由舅父代行父职,受她的叩拜。
敏心忽然感觉内心安定宁静了不少。她在竹席上跪坐了下来。
赞礼高声道:“初加礼——”
笙竹礼乐声起。
司者捧着罗帕和预备好的发笄出来,主宾走到敏心面前,高声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赞者为敏心拔下了原有的发簪,为主宾递上了一把梳子。
主宾跪在敏心面前,象征性地为她梳了几下头。敏心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熟悉的味道。敏心低着头,偷偷地吸了几下鼻子。前生此时,坐在正堂首位代替江氏的,是程夫人。
容心递上一支上好的羊脂玉云头纹簪,程夫人接过,庄重地为她查上了发簪。容心为她虚扶了扶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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