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近十载,他再没回去过。
陆从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给予宽慰。
唐羽孟怀,都上前拍了他下,王大牛也他后背轻拍了下。
赵怀信在他身后,轻声说了句:“终有一天,你会站在太阳下的。”
陆从霜点头:“是,一定会有那一天的。”
云荣笑了笑,却没接话。
他这一生,大抵也就这样了。
孟怀为了缓解压抑的氛围,看着云荣嬉皮笑脸地问了句:“云先生,我有些好奇,你一介书生,当年是怎么一口气杀四个人的?”
云荣眼皮一掀,似笑非笑道:“谁说书生杀人要用刀?”
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你呢。”陆从霜赶紧岔开话题,伸手推了下身旁的孟怀,“老孟,你的事方便说吗?”
孟怀挠了下头:“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那点事,与云先生对比起来,不算什么。”
云荣和孟怀,以及唐羽他们这几个人,都是出生在狼烟四起兵荒马乱的年月。
孟怀的父母,是在逃避战乱的途中染上瘟疫死的。
他在六岁那年,与哥哥姐姐走散了,跟着一群流民,从南辗转到北,又从北逃到东。
一会儿逃到这,一会儿流亡到那。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些苦难黑暗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八岁那年认识了一个贼头,拜了贼头为师。然后便跟着贼头学翻墙撬锁的本领,练习轻功,起先只是偷小户人家的米面,后来便偷大户人家的金银。
再后来,战乱结束了,天下一统。那时候孟怀十七岁,翻墙撬锁的本领,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他十八岁那年,师父病逝,与同门大师兄闹掰后,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出去谋生路。
之后他便一个人浪荡江湖,二十岁那年,他流窜到蓬莱一带时,看上了蓬莱县县令的女儿。
“当时我觉得,她就是九天仙女,一袭绿衣,翩然若仙,真叫一个好看。”孟怀回忆道。
两人互相喜欢,奈何蓬莱县令看不上孟怀。
没多久,蓬莱县令的女儿便嫁给了琅琊王家的五少爷,王兰芝。
王大牛偏头问道:“老孟,你说的琅琊王家,是那个名门望族的琅琊王氏吗?”
孟怀点头道:“对,就是四百年名门望族琅琊王氏。”
王大牛不由得啧了声:“那可是响当当的名门望族啊,还是四大名门望族之首。无论是改朝换代,还是天下大乱,人琅琊王家的地位岿然不动。唉,可惜了,同姓不同命啊,你说我怎么就没托生在名门王家。”
云荣听得笑了声:“大牛竟然还会用‘岿然不动’这个词,了不起。”
王大牛羞得挠了挠头:“先生你就别拿我取笑了。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我虽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我也听别人说过。”
云荣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只笑着打趣了王大牛一句,便继续低头饮茶,不再多说。
孟怀继续道:“那王兰芝并非是什么好人,不过就是家里有钱有势罢了,仗着权势,强迫小仙女嫁给他做填房,我气不过,就在小仙女新婚当夜,将她房中的人迷晕,想把她救出来。”
说罢,他叹息一声:“唉,当年到底太年轻了,脑子一热,就去做了,没想过后果。后来被官兵围追,我逃到山神庙,没能逃掉,小仙女也被王家的人带了回去。没多久,我听说小仙女病死在了王家。可事后我却查到,是那王兰芝把她折磨死的。王兰芝认为她不干净。唉,人没救出来,反倒害了她。我一怒之下,在王兰芝上青楼寻欢时,将他给杀了。之后,便逃去了江南。”
逃到江南后,孟怀无意中发现江南候府的当家主母和蓬莱县令的女儿长得很像,于是他便时常潜进候府,偷看候府主母。
结果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潜进候府,却被侯爷逮了个正着。
原来侯爷早就发现了他的龌.龊行为,故意设好了圈套等他钻。
孟怀被侯爷当成采花贼,打斗中,被伤到了子.孙.根。
最终孟怀寡不敌众,被候府的人打伤,扔进了蛇窟。
恰好唐羽外出寻药,便救了他,将他带回了苗疆,之后又一起逃到永安镇。
这也是他一直留在客栈做跑堂的原因,不光是欠了唐羽一条命,主要是他一个通缉犯,实在没去处。
孟怀狠狠灌了口酒,抹抹嘴巴,语气无波无澜地回忆道:“若是当年我没有冲动之下去救她,兴许她现在还是王家的贵夫人。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没用了。”
王大牛揽着他的肩,叹息一声:“唉,说白了,穷光蛋就不该也不配谈情说爱。”
这话陆从霜没反驳,无声地笑了下。
因为她觉得王大牛说的是事实,爱情这种东西,本就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的。
当一个人,吃不饱穿不暖时,是没有资格考虑那些的。
陆从霜看向王大牛:“你呢?”
王大牛愣了愣,笑道:“掌柜的,我没什么可说的。我幼年丧父,十几岁时我娘也病死了,家里的房屋田产,全都被我兄嫂占了,我只好去给人当佃农,四处找事做养活自己。现在我每天有吃有住,还有工钱,挺知足的。”
陆从霜听完,点点头:“嗯好,下个月起,每人涨五十文工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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