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晚之事他自然不会让沈以昭知晓。
“近日南方入了雨季,洪灾严重,朕需要处理的事务繁杂,要保持头脑清醒。”傅冉说着反而替沈以昭倒了杯酒递到他手边,“朕便以茶代酒陪你如何?”
沈以昭笑着将酒壶递给了进来送东西的李卯,“微臣独饮无趣,这酒还是留着下次喝吧。”
他既这么说了,傅冉便也点头答应,“好。”
李卯将酒收起来,坐在屋里的两人又聊了聊有关南边治理水灾之事。
傅冉感叹着身边没有几个能够倚重的大臣,有些发愁。
沈以昭思量了片刻,试探地问了一句:“陛下可有想过……六皇子?”
许久不曾有人向他提起傅禹,皇帝这会儿不由一怔。
上次见六弟还是将人关押进御审司大牢之时。朝中多是太后心腹,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提及这个曾经威胁到他皇位的六皇子,甚至巴不得他想不起来,将人在大牢里关押致死。
沈以昭倒是中肯。
“微臣绝无他意。”沈以昭见傅冉沉着脸色半晌也不曾说话,忙又解释道,“微臣知晓陛下心中还是惦记着六皇子的,况且六皇子只是因了德妃刺杀一事受了牵连。陛下与六皇子乃是血肉至亲,六皇子从前又十分仰仗于您,想来若是好生教导,也是能够辅佐陛下的。”
皇帝没说话,只拧眉思索了片刻,忽的想起另一件事来。
“御审司大牢那边,阿昭你可有去看过了?朕之前给你的那块令牌可带着?”
“御审司微臣还没去过,不过这令牌微臣始终贴身带着。”他似乎是早已料到了此事,这会儿说着将别在腰间的东西拿了出来,笑着递给傅冉。
皇帝接过那块令牌,脸色微沉,嘴角绷直着半晌也没说话。
之前许纾华私自去御审司大牢,那狱卒禀报时分明说了皇后拿了一块令牌,这令牌只有两块,若非是沈以昭给了许纾华,那便是……
他们二人在今日之前已然有过联系。
思及此,傅冉的心一沉再沉。
他忽的笑着抬起头来,“阿昭,前日朕收到了大将军的信。沈伯伯有意乞休,之后的大将军之位自然也是由你承袭。所谓成家立业,阿昭你也该成家了。”
提及此事,沈以昭的面色微僵,“陛下,微臣……”
皇帝并不想听他说那些冠冕堂皇的拒词,只将话截了过来,“朕也曾与皇后谈及此事,皇后还说要帮你物色京中的贵女。只是不知阿昭你可有属意的?”
沈以昭隐在袖中的手不住地收紧,最终也只是笑着朝皇帝说道:“那微臣的婚事,便有劳陛下与皇后娘娘了。”
“你与朕情同手足,这些是应该的。”总算是有件满意的事,傅冉脸色总算稍有缓和,便听得那人接着开口。
“只是微臣下个月是家母忌日,还望陛下给微臣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刚好过了许纾华的临盆之日,到时候再与她提给沈以昭择妻之事也更妥当。
傅冉自然点头应下,“好。”
*
入秋的日子,坤晴宫内的热闹氛围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与肃穆。
“娘娘,坚持住,马上就出来了!”接生嬷嬷跪在床边,一旁的婢女们慌忙拿着手巾去擦那已然浸湿了床褥的血迹。
眼看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从寝殿里端出来,皇帝的心头发紧,急得来回踱步。
“孙太医呢!之前不是说皇后的胎像极稳,如何会这般?”
孙慎平慌忙跪到跟前来,“回陛下,之前老臣替皇后娘娘诊脉,胎儿确实稳妥,想来是胎位不正才……”
“胡闹!”傅冉气得眼底都泛了红,厉声斥责道,“若是皇后有什么事,你们谁都别想脱了干系!都给朕提头来见!”
“好了,皇帝。”太后听得许纾华难产的消息匆匆赶来,眼下拉了拉儿子的手臂,“若真是胎位不正,尚且还有解救之法,你与其让他们在这儿跪着,不如进去帮忙。”
傅冉拧着眉头朝跪了一地的太医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去帮忙。
此刻躺在半半床上的许纾华视线都因疲累而变得模糊,“浣心……浣心……”
她伸手朝着床边摸去。
浣心慌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奴婢在呢,娘娘,奴婢在这儿!”
“你去,去跟陛下说……我有话要说……”许纾华断断续续地吩咐着浣心,另一头接生嬷嬷还在催促着用力。
她紧紧咬着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痛感让她喉咙发出的声音都变得嘶哑,指尖深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难产是她未曾预料到的,若当真撑不过今日,她必然也要将侯府的事情安排妥帖。
只是怕要苦了孩子……
眼下皇帝这边才劝走了太后,浣心便匆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傅冉面前。
“陛下,皇后娘娘有话托奴婢带给您。”
听得许纾华有话,傅冉慌忙让浣心起身,“有什么话尽管说,纾儿她现下如何了?”
浣心也是未曾见过难产之人,这会儿连指尖都发颤,“皇、皇后娘娘怕自己撑不过,想求陛下恩典!”
“如何会撑不过!”傅冉还未听她将话说完,便已气愤地进了产房。
“陛下,您不能——”众人来不及拦,皇帝已然走至床边,他俯下身握住许纾华的手,“纾儿,无论有何事,朕都要你亲口对朕说!待你顺利产子,朕如何都听你的。你听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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