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随朕去一趟御审司大牢。”
“是。”
*
“娘娘,听闻前日陛下将押在御审司大牢的六皇子给放出来了,昨儿一早李公公便捧着圣旨去了容昇殿。”
浣心扶着主子出了寝殿,如是说道。
许纾华倒也不意外,只站定脚步抬眼去看头顶正盛的日头,微眯着眸子,“想必如今不该称六皇子,应称六王爷了吧。”
浣心连连点头,“娘娘说得不错。陛下赐了宁王封号,还赏了京中的府邸,听闻是一处风水极佳的宅子。如今人已经搬进去了。”
这话后宫的丫头奴才们只当作个新鲜事来听,许纾华却是要将其中的意味都给琢磨透了。
傅冉走的每一步是何用意她都要知晓,这样才能便于日后与这人进行抗衡。
她从来都不是只想做个皇后而已,傅冉一日不体会到她当年的绝望,她便一日不痛快。
软禁太后,傅禹封王,这些都不过只是个开端而已。眼看着一家人内斗,她这个“外人”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不是么?
思及此,许纾华抬手遮了一下眼前的阳光。
“浣心,你说这秋日的阳光也并不逊色于夏时的,为何却感受不到如夏日般的暖意呢?”
小丫头皱着一张小脸摇头,“这……奴婢愚钝,不知。”
“许是离得远了吧。”她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目光落下来,却刚好看到站在宫门口的那人,不由一怔。
许纾华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正欲行礼,便见那人快步走了过来,将自己身上披着的斗篷覆在了她的肩上。
龙涎香的味道随着那件斗篷扑面而来,霎时间充斥着许纾华的整个鼻腔。
她冷不丁想起了年少时不慎落水的那次,寒冬腊月,水凉得刺骨。
恍惚之中她看到有人跳下水朝着这边游过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待醒过来的时候,扑鼻而来的便是这股子龙涎香的气味,她身上裹着傅冉的绒斗篷,整个人倚在他的怀里,耳边也是他的声音。
她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她便已经爱上了这人,即便是做妾也愿意守在他的身边。
只可惜,年少时的情意纯真,却也太容易被辜负。
“难得你出门,朕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可好?”傅冉温柔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唤醒。
鬼使神差地,许纾华点了头,任由那人拥着她朝御花园而去。
“来,坐下歇一会儿。”不知逛了有多久,身旁那人便扶着她在凉亭中坐下。
这会儿阳光正盛,照得凉亭内亦是明亮。
许纾华方才坐下,傅冉便让人呈了暖手炉过来给她抱着。手炉外面裹了一层柔软的绒皮,那暖洋洋的触感令人心情都不由得跟着舒畅。
“陛下今日想必是有话要说。”走了这么一会儿,许纾华也早已恢复清醒,故而这会儿仍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朕不过是想多陪陪你。”傅冉的大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温热的指腹缓缓摩挲了两下。
“若非要说有事,纾儿倒也是猜对了。”他说着从袖兜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匣,半镂空的花纹,上面还攒了金丝银线,极为漂亮。
“这是?”许纾华不由凝眉。
她本以为这人会趁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显然并非如她所想。
傅冉将木匣递至她面前,缓缓揭开盖子。
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根簪子,红褐色,像是经过无数次的打磨,泛着漂亮的光泽,簪花是两朵牡丹,一朵开得正盛,一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与簪身一体,花旁还刻有一个“纾”字。
许纾华微怔,才明白过来这人的用意。
“那日朕瞧着你戴的那木簪实在过于粗糙,便想着为你制一根新的。”他说着将簪子取出来,递到她面前,“你瞧瞧,可还喜欢?”
许纾华这才注意到他手指的关节上有不少细小的划痕,隐隐泛着暗红的颜色,像是快要结痂。
她难以置信地去看那人,见他眼底隐约泛着青色,像是一夜未眠的模样。
所以这人连续两三日不曾来坤晴宫,竟是在做一根簪子?
她顿了一下,才开口问他:“这簪子,是陛下亲手做的?”
傅冉不置可否,只道:“看来是我技艺不精,还是被看出来了。”
“……”
一时间,许纾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若这人只是送些奇珍异宝,她便也都收下了,可眼前这根簪子她却莫名的抵触。
她拧着眉头将簪子又细细看了一番,这样精致的东西自然是挑不出毛病,若非她瞧见傅冉手上的伤,也无法联想到这是他亲手做的。
可现在他捧着这么一根簪子在她面前又是为何?
为了让她心疼,为了试探她到底对他还有没有残留的感情?
许纾华想不明白,只将那簪子又放回到了木匣中。
“陛下,臣妾那日戴木簪无非是怕那些个金银首饰伤了颐儿。陛下的心意,臣妾领了。”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有些措手不及,“纾儿,你……不喜欢?”
“想来陛下昨晚未得好眠,现下还是早些回宫休息吧。”许纾华说着站起身来,“臣妾也乏了,便不多陪陛下,先告退了。”
未等那人开口,她便已然放下怀里的暖手炉,转身离了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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