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有同样的图谋,我们的敌人捆成了一团,现在我们的目标也一致,兰画是我的挚爱,送她与你和亲,是保护她,也是我的投名状,待我斩除异己,必助你荣登大宝,只是到时候请把兰画还给我,否则我南堰的铁骑会踏平北楚。”
他了解宫惟,才敢有此托付。
宫惟痛快的赞成了这个提议,兰画很快被封为南堰公主,和亲程序亦很仓促。
他看着十里长的送亲队伍,心里暗暗立誓,待尘埃落定,他会迎娶她,用最隆重的仪式,给足她荣宠。
忽然,轿帘被掀开,兰画走出轿厢,她雪肌乌发,一身红衣随风摇曳,美的不似真人。
她缓缓向他走来,眼睛如钉子戳在他的身上。
他知道兰画恨他,自从没了那个孩子,她像个刺猬,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他靠近。他一边心痛,一边又觉得这样很好,她只有对自己心硬心冷,才会离开。
但她终究不像他那般薄情,得知和亲的那一刻,她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瞬间的惊诧过后,她颤巍巍问:“为什么是我去和亲?”
这句话直穿他的心房,把他压抑的感情搅得波涛汹涌,他想告诉她,他要复仇,誉王府两辈子的憋屈需要他伸冤,南堰维持了二十年的盛世需要他匡扶,他只是暂时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心无挂虑,他才敢让双手沾满鲜血。
可是,他不能这样说,他需要她有一点点心硬,这样她才能走的不带一丝留恋,他冷冷回她,“你从北楚来,自然要回北楚去。”
她的愤恨不会太久,待他收回本属于誉王府的一切,他自会携万里河山,请她回来,献上自己的所有补偿她。
看着兰画一点点走近,迎着她的目光,他神情坚毅,心里笃定:她一定会像以前一样,乖巧等他。
果然,她临行前下轿,不管不顾的走过来,只为问一声,“王爷,我可以最后一次抱你么?”
声音清婉,悲戚中带着孤注一掷的执着,她永远都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兰画,当着这么多使臣提出这个要求,纵然他们是兄妹的关系,也不合规矩。
可是,他根本拒绝不了她的这个要求,甚至,他更想把她揉进怀中,他满口答应,“好。”
她上前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双手自然的扶住她的细腰,女子软软的身子贴着他,如轻羽划过心尖,心下一动,他贴着她的耳朵道:“画画别怕,我一定会护住你。”
他一向沉得住气,这一刻却失态的提前泄露了计划。
兰画嘴角轻勾,似乎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回道,“江湛,你好狠的心呐,若有来生,一定是我负你。”
若有来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兰画扯开他的白玉腰带,取出内侧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刺入自己的心脏。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他的身上,恐惧像厉鬼扼住他的身子,他石化了般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兰画如一团红影,倒在血泊中。
他整个身子都是麻的,内心拼命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如同一头怒兽,经脉爆裂和僵硬的四肢对抗,最后心力憔悴,向地上栽去。
闭眼的那一刻,他终于能驱动手指,牵住了兰画的手。
再醒来,他躺在誉王府。
“她呢,她呢?”他对着门外嘶吼。
宴行推门进来,哽着嗓子道:“王爷,您醒了,吓死老奴,您都睡了七天七夜了。”
“本王问你她呢?”他双目如同灌满了鲜血,看的宴行身子一颤。
“兰画姑娘被祁王带回北楚了。”宴行双手擎着一把利剑送到江湛面前,“祁王说,您欠兰画姑娘的,请您用这把剑刺穿所有害她之人的心脏,血祭兰画的灵魂,在此期间,他会将兰画的遗体供奉在北楚圣地-万魔窟。”
江湛接过那把剑,雪亮的剑刃映出他目中的怒火。
宴行瞄了他一眼,吞吞吐吐道:“那个,王爷...萧太后殁了。”
江湛面色一尘未变,他已经痛苦到不成人形,心已冰封万里,再大的打击也不可能碰撞出涟漪。
他提剑就往外走。
什么筹谋,什么规矩,什么长久之计,都见鬼吧。
他这一生,顾忌生母的名誉,对烂透了的崔太后隐忍不发,顾忌朝堂稳固,兢兢业业匡扶一事无成的幼帝,怕保不住心爱的人,处心积虑设计和亲之策,让她暂避风头。
结果呢,皇帝一天比一天荒唐,母亲没了,爱人也没了。
他的筹谋就是一场笑话。
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他所谓的筹谋就是懦弱的挡箭牌,他和当年的父亲一样,一时之仁,铸成大祸,而承担这一切的,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涉及到江山社稷,受害者还有黎明百姓。
成康帝及崔氏一党,多在位一天,南堰的不幸就多一天。
没有一丝犹豫,他握紧手中的剑,召集锦衣卫即刻杀进皇宫,宫惟送他的这把神器,削铁如泥,见血封喉,从宫门至御坤殿他见鬼杀鬼,遇佛斩佛。
当滴血的刀尖对准成康帝的胸口,小皇帝释然一笑,亲手把剑刃刺穿自己的心脏,“太师,朕心惊胆战,每天都在等这一天,父皇做的恶,朕替他还了。”
元光26年,成康帝薨,没有留下子嗣,众臣当庭跪下,高呼“万岁”,欲拥护誉王爷为新帝,一转眼却见他提剑走出大殿,身后留下一道笔直的血迹,而御龙宝座上,赫然放着一道密函,内书:春风乐坊,太子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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