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转晕了,睡一觉就好了。”
洛白听到了楚予昭的声音,还带着阵阵回音,听上去很不真切。他也不再坚持,放任自己沉入了昏睡中。
等他醒来时,发现窗外依旧明亮,有内侍们放轻脚步,从门旁经过的窸窣声。
“……醒了吗?”他听到楚予昭的低声询问。
一名内侍在回答:“适才还在睡着。”
洛白赶紧又闭上眼睛装睡,在门扇发出推开的轻响时,还发出了夸张的鼾声。
他听到脚步声响到床边,还有汤匙搅动时碰到瓷碗壁的声音,同时楚予昭在自言自语:“既然还在睡,那这碗绵绵啵啵汤我还是自己喝了吧。”
鼾声立即停止,洛白睁开眼:“哥哥,我醒了。”接着就坐起身,看向白瓷碗,“咦,那是什么?哇,绵绵啵啵汤啊。”
楚予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他伸手来接时,将碗往后一收:“起床喝,不能躺在床上。”
洛白一骨碌便翻下了床,去桌旁规矩地坐下,等着那碗绵绵啵啵汤。
他喝汤时,楚予昭就在旁边看着他,等他咽下一个丸子后,突然开口道:“我今日和小白一起被卷进了画里。”
洛白喝汤的动作顿住了,眼睛慢慢上抬,从碗沿上方看着楚予昭。
“你知道小白吧?就是那只小豹。”楚予昭语气非常温柔,像是怕惊吓到了他:“洛白,关于那只小豹,你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我?”
“什么,什么事啊。”洛白吭吭哧哧道:“毕竟,毕竟我也不能变成豹,可能,可能没有什么事能告诉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并不想撒谎,但娘的叮嘱他不敢违背,小白就是洛白的事,不能就这样说出来的。
楚予昭就那么看着他,目光依旧柔和,但洛白突然有些不好受,逃避地转开了视线。
他心里很羞愧,为自己一直骗哥哥而羞愧,有些想不管不顾地干脆将事实说出来。
毕竟哥哥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遇见能变豹的高人异士。
但他却不知道,高人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
楚予昭看着破绽多得像筛子似的洛白,也不拆穿,只问:“洛白,如果我有一桩秘密,且不是什么坏事,却依然瞒着你,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洛白嘴唇嗫嚅着,有些含混地回道:“可能是你娘不准你告诉别人。”
“唔,的确是因为这个。”楚予昭煞有介事地点头:“那你以后就不用再问我了,只要心里明白就行。”
“好。”洛白重重点头,见楚予昭看着他露出微笑,便也傻傻地笑了起来。
笑完后才反应过来,哥哥难道也有秘密?我还来不及问,他就说以后不用问他,只要心里明白就行。
可我心里不明白啊。
洛白吃完绵绵啵啵汤,突然想起那副云霁秋韵图,倏地转头去看墙上,却发现挂在那儿的画已不见了,只剩下他自己画的那副寿桃图。
“那画我已经令人拿走了,此刻正在审讯送画的人。”楚予昭知道他心中所想,出言解释道。
。
“陈大人,这画你认识吗?”
礼部侍郎陈勉,穿着朝服站在一间密闭的屋内,面对着堂上坐着的人,满脸皆是愤怒,还夹杂着几分惶惑。
他认识那坐着的人,正是刑部刘于辞,一名手段狠辣得让所有人都谈之色变的审讯官。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今日是来上早朝的,可还未能跨入殿,就被人带到了这儿,还要接受刘于辞的审讯。
他视线落到刘于辞举着的画上,辨认出正是他昨日送给皇帝的那份寿礼,心里不免咯噔一下。
虽然不知道这幅画出了什么问题,但此时出现在刑部,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认识,正是本官献给陛下的寿礼。”陈勉不得不硬着头皮道。
“你再仔细看看。”
陈勉凑前几步,仔细打量那副画,突然手指着大叫出声:“不是,不是的。”
这幅画虽然和他进献的那副看上去完全一致,从天窗投入屋内的阳光洒在上面时,也光华流转,画面仿似活了过来,但却透出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气。
“哦?你是怎么辨认出来的?”刘于辞问。
陈勉当然不能说这幅画给他的感觉完全变了,却指着画中左上角的一处山石道:“上次本官正在屋内鉴赏这幅画时,家中幼子悄悄进来,将手中糖葫芦的糖渍蹭在上面,虽然经过处理,却也留下了一小点深红色痕迹,若不是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但这幅画干干净净,分明就不是献给陛下的那副。”
刘于辞说:“你再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陈勉的眼都快贴到画上,还用手握住边缘,过了一阵后,似是察觉到不对劲,又凑到边缘细看,大叫一声道:“我说怎么变厚了,这是两张纸贴在一起的。”
楚予昭正拿起帕子擦拭洛白唇角的汤汁,就见成公公和红四快步进了屋。
“陛下。”
楚予昭嗯了一声,又固定住洛白想躲开的脑袋,“别动。”
红四行了礼后道:“那副画已经仔细检查过,的确是被动过手脚。法子并不巧妙,是在陈侍郎送来的那副画上,再粘贴了另外一幅,用的纸非常薄,轻易不容易被人发现。只是不知道,外面那一层是什么时候粘贴上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