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秦韵带着凄清的声音,用上了对他当年幼时的称呼,他没有回头,只脚步微微顿了下。
就在他手指搭上门框时,突然一声椅子倾翻的巨响,伴随着茶杯落地的破裂声。
楚予昭猛然回头,看见秦韵倒在了地上,身旁的茶杯盖还骨碌碌打着转。
他疾步冲过去蹲下,将秦韵抱在怀里,看见她一张脸已是惨白如纸,嘴角也缓缓淌出乌血。
楚予昭立即就要叫人,秦韵却在这时候开口阻止了他:“别叫人,来不及了,我之前就服下了药……”
楚予昭拿起她手腕,搭在脉搏上一探,脸色也变了,疾声问:“你服了冥王散?”
“对,无药可救的冥王散,所以……所以别叫人了……”
一股乌血涌出秦韵的嘴角,楚予昭颤抖着用手掌去擦,却被秦韵抬腕一把抓住。
“予昭,予昭,原谅姐姐,原谅……姐姐……”她目光急切地在楚予昭脸上来回逡巡,嘴里含混地道。
楚予昭喉头颤动,声音沙哑:“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我会放你走的,怎么这么傻……”
“姐姐知道,知道予昭从来,从来就最心软……”秦韵大口吐出鲜血,伸出手想去抚摸楚予昭的脸庞。
楚予昭拿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一滴眼泪溢出眼眶。
“我其实不恨你,予昭,姐姐不恨你,不恨你,原谅我……”
楚予昭哽咽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韵姐,我不相信那些是你干的,我不相信……”
“姐姐对不起你,抛下你一个人了,以后,以后多照顾着自己些,一定要提防着人,多多小心……洛白,洛白那孩子很好,就让他,让他陪着你。”
“我知道,我都明白。”楚予昭咬紧牙关,脖颈上因为用力克制,都鼓起了两道青筋。
秦韵艰难地扭转头,面朝向紧闭的殿门,就像是在期盼能看见谁。她久久盯着那处,目光逐渐涣散,嘴里喃喃出声。楚予昭忍着悲痛仔细听,听见她在哼唱一首歌谣。
“梨花树上……梨花开,手握花枝……等郎来……”
秦韵的声音越来越小,布满血痕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微笑。歌声终于断了,眼底的光芒也消失,她无声无息地躺在楚予昭怀中,只有脸颊旁的一缕发丝,还随着窗外刮入的风微微飘动。
洛白听着窗外的风雨声,正端坐在书案前画画,他怀着一种隐秘的心思,想画一只小豹送给楚予昭。
哥哥刚才听了红四的话,让他就留在屋内,自己去去就回。洛白见他神情平静,便也没有多想,应了声,开始铺纸画小豹。
殿门在此时突然被撞开,一阵风吹入,差点将桌上的烛火吹熄。洛白看向门口,看见楚予昭正站在门口。
“哥哥。”
他放下笔欣喜地喊了声,却发现楚予昭不太对劲。他的黑发湿漉漉地垂在颊边,脸上挂着雨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洛白赶紧跑了上去,伸手去握楚予昭手臂,入手处一片湿冷,衣衫竟然也全是雨水。
“哥哥,你怎么了?你去淋雨了吗?”
楚予昭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手里拿着一方沾了血的帕子,对洛白的声音充耳不闻,身体不停发着颤。洛白曾经见过他这幅模样,便是在楚予策墓中的耳室里,他一遍遍说着往事,那时就和现在一般,看着极度痛苦而脆弱。
洛白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一双手着急地抚上他脸颊,却觉得像是按上了湿冷的冰块,触手处没有半分温度。
“哥哥,哥哥。”他着急却无措,只能一遍遍唤着楚予昭,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踮起脚去贴他脸,像是想把自己整个人嵌入他怀里,好让他能温暖一点。
成公公这时也追了进来,拿着干衣想去披在楚予昭身上,谁知还没近身,楚予昭充血的视线就盯了过来,眼神狂乱,还带着生人勿近的凶戾,似乎他再靠近一步,就要将他撕成碎片。
成公公知道楚予昭此时神志又有些不清,不敢再靠近,只能顶着强烈的压力道:“洛公子,快给陛下换掉湿衣衫,老奴先退下了。”
等洛白点头后,他赶紧退出了房门。
“哥哥,我们去床上,这里太冷。”
洛白将楚予昭小心地往床边带,并没遇到抗拒,楚予昭任由他牵着到了床边,被剥掉身上的湿衫,拿走手里捏着的帕子,按在床上躺下。
洛白扯过整条被子,盖在楚予昭身上,见他依然发着抖,牙齿格格打着战,便也脱掉鞋子上床,钻进被子里,将他的腰牢牢抱住。
“很冷吗?不冷了,马上就不冷了,乖乖的,不冷了,漂亮宝贝儿,我在呢,很快就暖和了。”
洛白的身躯柔软而温暖,楚予昭将脸埋在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细窄的腰,呼吸着那熟悉的味道,像是伤痕累累的猛兽,历经风雪后,终于回到了让他安心的巢穴,放松紧绷的身体和情绪,发出了压抑低沉的哭声。
洛白心疼得要命,一边轻轻拍着他宽阔的肩背,一边哄着,眼泪也跟着往下掉。
“我在呢,我就在这儿,别难过啊,我陪着你,乖乖宝贝儿,心肝宝贝儿……”
洛白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楚予昭躺在他怀里,终于停止了发抖,整个人逐渐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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