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福心中大骇,却也没多问,神情也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两人又谈笑了几句后,各自分头离开。
洛白这两日在四处找稻草,但宫里没有见到一根,便打算有机会出宫后去找。
今日他又爬上那座可以看到宫门的阁楼,看到眼睛发酸才下了楼,他想去园子逛逛,但瞧见四处都站着带刀士兵,就不想过去了。
他心里纳闷园子里怎么多了这么些人,一边往前走一边频频回头,发现有几名士兵竟然跟了上来,一直跟在他身后不远处。
他走走停停,不觉就走到了乾德宫大殿旁。
看着那座恢弘的红漆大门,想起哥哥平常坐在里面的样子,他忍不住就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站住,你不能进去。”那几名士兵冲了上来,语气很凶地将他拦住。
洛白以前都是想进就进,冷不丁被喝住,有些惊慌地道:“是我呀,我是洛白呀。”
这些一直跟着的士兵他从来没见过,听到他自报家门后也毫不松口:“什么洛白不洛白,管你是谁,大殿重地,岂是你想进就进的?即刻离开此地,否则休怪我们无礼。”
“你们好凶哦。”洛白有些不高兴,“以前的侍卫哥哥都准我进去的。”
一名士兵正要说话,就听大厅内传来一道清朗的男音:“让他进来。”
洛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又惊又喜,从两名侍卫的缝隙中往里瞧,也大声问:“王奉,你在里面吗?我听到你的声音了。”
士兵们让开路,洛白赶紧往里走,刚跨过殿门,就看见楚琫正坐在殿首那架宽大的龙椅上。
“哇,想不到你居然在这里。”洛白笑道。
楚琫坐相很是懒散,斜靠着椅背,一手撑着头,一手转着一把匕首,两只脚就那么搭在前方案几上。
洛白环视四周,见大殿里除了楚琫,其他一个人都没有,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你一个人坐在这儿干嘛?那些老头子呢?”
“一个人好,一个人清净,老头子们都赶走了。”楚琫仍是那样懒洋洋的回答,却抬头看向了洛白。
洛白本来还笑着,接触到他的视线后微微一怔,笑容也收敛了两分。
他虽然脑子不灵,但对人的态度很敏感,只觉得楚琫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神情和目光不再那么亲切,透出些拒人千里的冰冷。
“但是这大殿一点不热闹了,好像说话都有回声,哈哈。”洛白讪笑了两声。
楚琫对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洛白犹豫了一瞬,还是走上前,迈上那级汉白玉砌成的方阶,站在了龙座旁。
楚琫又拍了拍自己身旁:“坐。”
他身下的龙椅很宽大,的确可以坐两个人,洛白靠过去,有些小心地坐在空位上。
“哥哥经常坐在上面,但是这椅子不好坐,有些硬啊,没有软塌舒服。”洛白一直觉得这把椅子很威严,不觉说话声都小了许多。
楚琫玩着匕首,语气随意地道:“是吧?我也觉得这龙椅太难坐了,一点都不舒服。可这连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天下人都堪不破,为了这样一把破椅子,争得人不人鬼不鬼,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他转头看向洛白,又轻飘飘地笑了一下:“当然,堪不破的人也包括我。”
他这个笑容并未到达眼底,反而给那张清俊的脸孔增加了几分冷酷,让洛白觉得他有些陌生。何况他话里还提到了傻子,洛白听到傻子二字,心里便更不舒服。
说话就说话,干嘛要说我是傻子?
平常不相干的人说他傻子也就罢了,可他是将楚琫当做朋友的。被朋友直截了当的说是傻子,他着实有些难过。
“我走了。”洛白板着脸起身想离开。
楚琫冷冷瞥了他一眼:“我还没允许你走,你便不能走,不然走下试试?”
他神情阴鸷,目光透出森冷杀意,手上转动着雪亮的匕首,似乎洛白只要迈出一步,那把匕首就会毫不犹豫地刺穿他胸膛。
洛白背心陡然冒出股冷气,竟站在原地不再动,也忘记了顶嘴。
楚琫就那样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又笑了起来:“怎么了?生气了?生什么气啊,来来来,坐下,再陪我说会儿话。”
他又恢复成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模样,看上去亲切无害,刚才的凶戾仿佛只是一场错觉。但洛白却警惕起来,不但没有跟着笑,还避开他视线看向一旁。
“过来。”楚琫见他站着不动,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
洛白虽然不敢明着顶嘴,脚步却往后挪了半步。
“我真的只是想和你聊一会儿,毕竟能听我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楚琫的语气逐渐低落,垂眸看着手上的匕首,“昨日夜里,我在那棵老柳树下吹了一晚的笛,可那人再也不会出现在我身后,静静地坐在石头上听,给我披上大氅,说天凉了,快回去,别冻着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寂寥和失落,还有些许不易觉察的痛苦,洛白感受到这一点后,突然就生出了些许理解和同情,也就不再那么抗拒,站在了原地没动。
“所有人都瞧不起我,认为我是个只知道斗鸡追狗的废物。”楚琫突然重重拍了下身旁椅面,抬头看向洛白,那双眼睛泛起了红丝,咬牙切齿地道:“可你知道吗?如果我不表现得像个废物,那我根本活不到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这里,我的尸骨早就埋在皇陵里,就像楚予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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